對于此行,路甲一半是忐忑,一半是興奮,既擔心路途遙遠,大海波濤難測,但又期待能有所建樹。任弘已經取代博望侯,成了出使立功的典范,不但封侯,昔日護送的烏孫公主還娶回家成了老婆。
任弘席間十分耐心地給路甲等人講解起他聽“海客”談及的東方情形:“過去認為,倭在三韓東南大海中,隔著一道海峽,依山島為居,凡百余國,其南接朱崖、儋耳,如今看來是錯的,兩地一北一南,相隔數萬里海域,并不相近。”
“按照海客描述,倭國應該是一個狹長的大島嶼,除了西南角有些許稍開化的部落,分三十余國外,其余地方仍是茹毛飲血。倭人應該偶有浮海流落到三韓的人,汝等還得仔細找找能轉譯的人。”
飲罷,任弘問起他們出使的細節來:“路線可定下了,是走幽州到樂浪、玄菟南下,還是直接從膠東浮海去三韓?”
這也是漢武帝時對朝鮮用兵的兩條路線,左將軍荀彘將燕、代卒為主力,過鴨綠江入朝鮮。那位于函谷關東遷有關的楊仆則為樓船將軍,以水師載運齊卒七千人橫渡渤海,直撲王儉城。
這儼然是漢朝版的仁川登陸,只可惜卻在王儉城下大敗,讓戰爭延長了大半年。
舟師雖然打了敗仗,但與半島的海上交通卻由此開辟了,只是風險依然很大,出海者若遇大風浪,十之四五都回不來。
路甲他們顯然選了穩妥的路線:“還是先到遼東過冬,開春后再南下,此行除了要去三韓和倭國外,還要安撫遼東及四郡蠻夷,近來烏桓常與大漢交惡,東北不太安定啊。”
“我也聽聞烏桓犯塞之事了,聽說連護烏桓校尉都被襲擊,幾乎不存,幽州數縣也遭到侵襲劫掠。”
那是任弘南下時耳聞的,他路上還遇到不少冀州勞役北調。
幾口酒下肚,路甲也敢吐露一些信息了:“烏桓自從孝武皇帝時保于塞外,為大漢偵查匈奴動靜后,雖然也偶有零星盜寇與邊民起了沖突,可五部大人從未合力入塞,這是對元鳳三年,漢軍突襲烏桓的報復啊。”
元鳳三年那場戰爭,事后來看是比較奇怪的,先是與匈奴有世仇的烏桓掘了匈奴單于的墳冢,惹得匈奴發兵擊烏桓,而烏桓向漢朝求救。大將軍霍光遣女婿范明友將2萬騎出遼東,配合烏桓抵御匈奴。
可匈奴聽聞漢軍來,便統統撤走,正在烏桓暗自慶幸時,范明友的騎兵卻忽然襲擊了烏桓諸部,一口氣斬首6000余級,理由是烏桓屢屢侵邊,不懲不足以威懾蠻夷,范明友由此封平陵侯。
事后,雖然朝廷派護烏桓校尉招撫,但烏桓并沒有如范明友所說的敲打一番就更老實,反而成了新的邊患。
“我聽說,烏桓人血族復仇之風頗盛,上次被殺了六千人,豈會善罷甘休,如今是真得將其打服才行了,好在度遼將軍已奉命北上,將燕代卒擊之。”
“這范明友怕不是一時貪功,養寇自重吧。“任弘心中揣測,烏桓被昔日靠山莫名其妙打了一耳光,三天兩頭鬧事,度遼將軍從此便能牢牢握著手里的兵權。
“倒也羨慕他,好歹總有事做。”任弘閑了大半年,心中又再度躁動了起來,同時想起霍光召自己回長安,又是因為何事?
“莫非是要給我新差事?”
他遂問起路甲等人來:“我離開長安這兩月里,除了烏桓犯塞,可有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