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理清頭緒后便能發現羌中起了亂子,護羌校尉任弘確實責任不大。
可誰讓他在朝中沒靠山呢?
你看金賞的連襟,引發了烏桓屢屢反叛的度遼將軍就沒事,誰敢彈劾?還不是看與大將軍的親疏貴賤行事,任弘曾得罪過霍夫人,這是人盡皆知的事。現成的靶子擺著,所以叫囂著要立刻問責,將護羌校尉撤職的人不在少數。
劉弗陵笑道:“朕猜猜看,大將軍沒發話罷?”
“然也,大將軍將所有彈劾都留于尚書臺,未發。”
“這是在幫西安侯啊,看來大將軍還是不想臨陣換帥,畢竟羌亂已起,朝中援兵要一個月后才能到,在此之前,河湟不能出亂子。”
“更何況,任弘這護羌之職,就是大將軍力排眾議任命的,若是這時候撤下來,不就是承認用錯人了么?”
“陛下英明。”
劉弗陵信任金賞,哪怕他是霍光的女婿,而金賞在霍家沉默寡言,看上去十分膽怯,可對待皇帝卻忠心耿耿。他們同歲,少時便與弟弟金建一起,被帶進宮做這位“堯兒”的玩伴,為侍中,皇帝和他們共臥起的日子,絕對比皇后更多。
所以金賞最清楚,面前這位身體不佳的少年天子,是一位難得的英睿之主。
在天子繼位剛一年的時候,因為金賞與金建是要好的玩伴。有一天,劉弗陵忽然仰著頭問霍光:“金氏兄弟兩人不可使俱兩綬邪?”
金賞繼承列侯之位,佩綬,而金建則無,在得到霍光否定的回答后,劉弗陵竟笑著說了一句讓金賞現在都記得,霍光也肯定印象深刻的話。
“封侯的事,不是我與將軍兩個人說了算么?”
這話看似孩童戲言,但考慮到前不久剛去世的金日磾始終不愿接受霍光、上官桀借口“遺詔”,要拉他一起封的侯位,便能讓人冷汗津津。
不過這件事后,劉弗陵再未表現出過人之處,直到元鳳元年,那場差點顛覆了朝堂的燕王、上官桀、桑弘羊、蓋主謀反案。
親兄弟燕王言之鑿鑿說霍光欲謀反篡位,將劉弗陵養大的蓋長公主擦著眼淚為之作證,岳祖父上官桀半嚇唬半威脅,御史大夫桑弘羊大義凜然表示會重整朝綱。
從后宮到地方諸侯王,似乎都被這四人黨控制,只需要皇帝點點頭,答應撤去霍光大司馬大將軍之職。
可最開始答應得好好的劉弗陵,卻在最后關頭反將了四人黨一軍,覺其詐,當有人站出來譖誣霍光時,劉弗陵輒怒曰:“大將軍國家忠臣,先帝所屬,敢有譖毀者,坐之!”
霍光得以扭轉局勢,一舉掀翻四人,雖然看似一切都在他操控中,可皇帝能意識到沒了“專權”的霍光,自己也難逃四人毒手,也十分不俗。
不過自那以后,昔日諸臣尊遺詔共治的局面徹底被顛覆,霍光一家獨大,確實到了獨攬天下權柄的程度。
三年前劉弗陵正式成年,加元服謁高廟,理論上霍光應該大政奉還,只是因為身體原因,劉弗陵力不從心,只能無奈地看著權勢一點點旁落。
可霍家人卻是越來越過分了,為了讓上官獨寵有子,竟到了劉弗陵掀宮女裙子都不行的程度了。當面對那些結了死扣的窮绔,得知這是霍光夫人顯安排的時,一向好脾氣的劉弗陵心中勃然大怒!
“朕名為皇帝,卻連宮人都不能幸,何況幸天下?”
劉弗陵沒有像小時候那般發出尖銳的質問,反而開始“無為”起來,居于深宮,偶發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