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任弘名頭比較大,還打了勝仗,糧官不敢克扣物資,金賞也同意兩軍在吃住上同等待遇,這才省去了很多沖突。
加上趙充國就是令居人,故北軍也不敢對后將軍的小老鄉們欺負太甚,但心里也股傲慢,卻是掩藏不住的。
“省著點力氣吧,別抱怨了。”
任弘聽到了韓敢當的埋怨,想到自己先前還笑羌人一盤散沙,其實漢軍也好不到哪去,連前線軍隊里,都派系斗爭嚴重,地域歧視到哪都有,關西關東老恩怨,關西里也分三輔、涼州,涼州里各個郡又有鄙視鏈,真叫人頭疼,便斥責韓敢當道:
“你也是老行伍了,難道還不懂得,軍中的一切暗地里的比拼,最終都要在戰場上才能見真章?確實,若汝等在障中,恐怕會被那任宣安排遞送弩矢石塊,連墻都沒機會上,可現在,汝等卻有了與之同場競技的機會。”
他們已經登上了西霆障附近的紅石崖,占據了制高點,能看到浩浩蕩蕩的羌人正朝西霆障涌來,似能輕易將這座還沒徹底完工的小要塞淹沒。
“羌人約有兩萬,吾等只要能牽制一萬,使其不能專心攻城,西霆塞便能輕松守住。”
任弘捏著馬鞭指點下方,對手下們預測戰局:“初戰時,強弓勁弩守要害之處,那是城內北軍射聲營的專長、而辛武賢和帶著北軍越騎營的趙卬接到我急報后,已過湟峽,天黑之前能加入戰場,到時候羌人必撤,追亡逐北,拖住羌虜,就要靠吾等的鐵騎了。”
雖然任弘也說不準他派去游說諸羌反正的龍耶干芒是否成功了。
眾人聽罷,躍躍欲試,這兩個月他們確實受夠北軍的氣了,得在此叫他們好好見識見識,河湟之虎手下的“金城虎騎”不是浪得虛名。
任弘道:“別的我不能保證,事后斬首絕對比射聲營的士卒多便是了,屆時彼輩再譏諷汝等,便數著各自砍下的羌人頭顱,罵回去!實打實的功績在,看彼輩還有何好說的。”
“君侯說得有道理。”
趙漢兒拍了拍韓敢當:“老韓,我這新弓尚未射殺過人,你我也比比?”
話雖如此,但在旁牽制的騎兵不可能直接沖入兩萬羌人中,按照事先說好的,等城中舉旗為號,再發動內外夾擊,任弘只先開啟了觀戰模式,遠遠看著西霆障的攻防戰。
……
“咚咚咚,咚咚咚。”
戴著猴皮帽,敲著單面羊皮鼓,一邊行走一邊舞動歌唱,這便是羌人巫師“釋比”的標準裝扮。
用羊皮為鼓,是因為羊吃了白石,大概是鹽塊,故因恨羊,剖其皮為鼓敲之。以獼猴皮為帽,則是因為在羌人危難時獼猴舍身,讓他們食用渡過難關,故將其皮制作成帽子永遠戴在頭上以示尊敬,永遠供奉。
至于為何是單面鼓,又有傳說,昔日至高無上的天神木比塔從凡間歸來的女兒口中,得知凡間仍有不少傷風化的習俗和危害人畜的鬼怪,便派天神幾波爾勒下界整治。幾波爾勒因勞累睡過了頭,致使兩面鼓的一面受損,只有一面可用。
龍耶干芒很久以前便聽說過,想要成為一位釋比,不但要拜師,還得經過艱難的考驗,最難的一關是,需得須以一刀自右頰插于口中,然后再以一針插入左頰,針頭懸一杉木小旗,至儀式結束,應試者如能保證滴血不流,才算成功通過,成為一名釋比。
猴皮帽羊皮鼓能造假,但右頰的刀疤卻做不得假,羌人有不成文的規矩,部落爭奪河谷的戰爭里,也不能殺害釋比,因為他們是傳承史詩的智者,也是釋法術的巫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