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雖決定使昌邑主喪,然不可不慎,昌邑王畢竟是十多年的諸侯,入朝時藩邸舊臣必定追隨,一如當年孝文入長安,便有薄昭、張武、宋昌等相伴左右。”
漢文帝初入長安,多虧了這些代邸舊臣輔佐,才在未央宮中立住了腳,然后便慢慢著手對付周勃、陳平了。
和被霍光牢牢監視,連金賞都在給大將軍打報告的大行皇帝不同,昌邑王的舊臣規模龐大,不乏有才干者,天然能得到新君的信任,這將是不容忽視的一股力量。
“昌邑國有哪些臣僚?”
霍光看向御史大夫蔡義,蔡義便將名單一一報上。
“漢制,王國置相、中尉、太傅、內史等各一人,皆二千石,又有郎中令、少傅,秩千石。”
“安樂,巫蠱事時為北軍糧吏,舉咎護軍都尉任安,遷官,始元五年為昌邑國相,統眾官,總綱紀輔王。”
“王吉,瑯琊人也,以孝廉補授若盧縣右丞,不久升任云陽縣令,后舉賢良,參與鹽鐵之議,元鳳二年,為昌邑王中尉,掌武職,備盜賊”
“郎中令龔遂,山陽人也,以明經為官,始元六年至昌邑郎中令,護衛左右。”
按照七國之亂后大漢管理諸侯的新規矩,相、中尉、傅不得與國政,輔王而已。其實權在內史,治國如郡太守、都尉職事,有權調除吏屬,向長安負責。
所以漢初時,王國相經常跟諸侯王相愛相殺,是高風險職業,七國之亂后,一來諸侯王沒了實權無力造反,二來國相也不太管事,雙方關系就和睦多了,只是國相為長安直接任命,兼有監視諸侯王的任務。
蔡義還提到了一件事:“昌邑王少傅為夏侯勝,先為尚書博士,元鳳五年因天雷之爭罷官,歸于昌邑,年初被昌邑王升為少傅,教王子學書。”
昌邑本就是夏侯尚書學派的大本營,回去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這樣一來,昌邑王那邊,居然有兩個跟任弘有過節的人?
霍光心中了然,覺得有趣,雖然對昌邑潛邸之臣要了解,但說實話,若主人不行,鷹犬再厲害又有何用?
他選擇昌邑王劉賀,當然不是因為其“賢孝有為”,霍光聽說過劉賀的兩個事跡。
一是這位昌邑王年少失怙,被昌邑國的奴仆們伺候養大,于是對待下人不講究尊卑,常與騶奴、宰人游戲飲食,還出手大方,賞賜無度。
其二則是他不喜五經,倒很喜歡打獵,驅逐奔跑于封地內,被某位想抓政績的兗州刺史舉報,說成“行為無法度”。
且慢,這不是和廣陵王一樣的罪名么?
在霍光看來,這其實沒什么,孝武皇帝做了天子后,還在長安附近跑馬打獵踩踏百姓農田呢。
最讓霍光中意的,是昌邑國內史和國相安樂給朝廷打的小報告,說劉賀“清狂不惠”。
說白了就是不夠聰明。
霍光就需要這樣的人做“康王”啊,吃喝玩樂沒事,喜歡打獵也沒事,南面垂拱,政由霍氏不是挺好么。
畢竟英明的天子,霍光已經侍奉過兩位了,心累。
大將軍做事永遠有兩手準備,雖然事出緊急選了昌邑王,也略知其為人,但還是仔細試探一番,了解他真的清狂不惠、游獵嬉樂呢,還是裝出來的!
不可不防啊,君不見,昔日周勃、陳平迎孝文入主未央,看中的是“輔佐善良厚道的人繼位則大臣放心”。
放心個屁!
前腳置呂氏出身的發妻和四個兒子于死地,后腳就開始挑撥周勃、陳平,讓列侯分成兩派各個擊破拉攏。最后借口讓他們就國,將老周一腳踢出長安,最后甚至還系于獄中,為小吏所辱。
霍光可不愿落了那樣的下場,所以這次派去迎昌邑王入朝的人,可得好好挑選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