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貴靡的馬具上,掛著的人頭皮數量,只是泥靡的零頭,其中一張便是龜茲王的——這還是元貴靡在滅龜茲后與任弘“各取所需”帶回的。
右大將知道,元貴靡弓馬不算厲害,別說殺起人來狂暴異常的泥靡,連他妹妹瑤光,都能將元貴靡打得滿地找牙。
此時經不住激上前應戰,只會讓戰爭提前結束,右大將不認為元貴靡能活著回來。
但若不應戰,就會被烏孫人視為軟弱,因為兩千漢軍援兵抵達而稍微復振的士氣,恐怕又要跌到谷底了。
若任弘在,說不定就讓元貴靡脫了昆彌裝扮,派個最厲害的勇士穿上去賭一賭,若有機會靠近干掉泥靡也不錯,對沙漠狐貍來說,兵不厭詐嘛。
可在場的畢竟是烏孫人,守著游牧者的規矩與榮譽,右大將只能親自上前,報了名號想要代元貴靡應戰。
但泥靡也不傻,見來的不是元貴靡,便高傲地走了,只剩下地上的矛。
狂王軍開始大聲嘲笑“漢王”的膽小,這邊也紛紛回擊,但吃虧在人少上,聲音被蓋住了,仔細想想,終究是己方昆彌不敢應戰在先,漸漸沒了罵回去的底氣。
“漢王”的陣營中,彌漫著一種悲觀和萎靡雜糅一處的衰敗氣氛,本就經歷了肥王遇刺等事的他們,對這場戰爭早沒了必勝的信念,漢軍抵達也未能改變人數劣勢的事實。
更何況,今日右大將要求他們配合赤谷城外的兩千漢軍陣列,采取守勢,不得輕易出擊。這些平時只知進攻的戰士們,此時只能等著敵人來進攻。
一個個都有點無精打采,如同一只只被鎖鏈拴住的狼,空有爪牙擊地的咆哮,卻完全動彈不得。
右大將也是無奈,他們倒是想拖延,拖到漢軍擊敗匈奴南下,但戰爭的主動權,在泥靡一方。
一如解憂公主所說,撤離熱海是不可行的,那樣會讓己方瞬間分崩離析。只能硬著頭皮迎戰,賭在漢軍幫助下,能夠創造奇跡。
但以現在的士氣,真的能勝么?
泥靡常年在七河,面對康居人,劫掠大宛和粟特人,都是他打頭陣,作戰經驗比右大將還豐富,更別說第一次指揮兩萬人作戰的元貴靡了。
而昨夜對狂王軍的夜襲,也以失敗告終。
雖然右大將明說此戰由他指揮,元貴靡只需要旗幟不動,穩住軍心即可,但并沒有讓元貴靡感到輕松。
在敵軍結束了嘲諷,狂王麾下的十三翼四萬兵,開始或前或后,如同平地上移動的十三個蟻群,向己方推進時,元貴靡卻還在問自己:
“吾等能勝么?”
他咬著牙,想到了慘死的父親,想到了對他寄予厚望的母親,想到了城內的弟、妹,握緊了手里的劍,那是肥王的劍,乃是安息王所贈,裝飾為典型的波斯風格。
“能……”
元貴靡重重親吻了它,希望能從父輩的遺物里,獲得些許力量。
“一定能!”
……
羊馬墻不高,但足以讓傅介子站在上面,觀察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