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仗是忽如其來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靠前的烏孫人忽然四散驚逃,靠后的烏孫人則搞不懂發生了什么,也下意識跟著跑。在后督戰,眼睜睜看著自己大軍瞬間崩潰的烏就屠就更糊涂了。
只有站在赤谷城頭的解憂公主等人才知道,漢軍好似一把滾燙的鐵刀,遇上了一大塊奶酪,都不用做什么事,只隨便一攪和,就輕而易舉將敵人切開、分解、融化。
烏就屠在被部眾裹挾跑到兩里地外后才回過神來,卻也不明白,究竟是為什么,一萬騎烏孫人,居然被兩千漢軍步卒沖得四散而走?
而回過頭時,枯黃的草地上只剩下數百烏孫人馬的尸體,而漢軍也不深追,再度撤回了羊馬墻前固守。
恥辱啊,烏就屠努力收攏部隊,他們傷亡并不重,但士氣卻已一落千丈,烏孫和匈奴一樣,見敵則逐利,如鳥之集,其困敗,則瓦解云散,眼下亦如此。不管烏就屠怎么威脅斥罵,都不愿意去啃硬骨頭了。
漢軍這邊卻歡聲笑語,赤谷城頭的眾人也頗受振奮,為之歡呼。
可等他們的目光投向戰場右面時,去笑不出來了。
交戰已到達兩刻,元貴靡這邊的十三翼已全部參戰,而泥靡那邊,卻還有三翼生力軍預備著沒有加入戰場。
而到兩刻半時,元貴靡的各個翼已遭到狂王軍不同程度的蹂躪,尤其是作為前鋒的幾路人馬,更是遭到毀滅性的打擊,顯現出崩潰的勢頭。
當其中一翼承受不住在傅介子看來不算大的傷亡,崩潰逃散時,傅介子搖了搖頭:
“元貴靡敗了。”
在戰場上,恐懼會傳染,在極短的時間內,一翼接著一翼,元貴靡軍陸續崩潰,哪怕元貴靡的旗幟堅守不動,哪怕右大將再努力指揮也沒用,這場仗,勝負已定。
“傅公,幫幫我兄長吧!”
劉萬年看不下去了,他在城頭發出請求,希望能帶著莎車兵出城,同傅介子共同擊敵。
而隊列中,已是曲長孫千萬也舔了舔嘴唇,他方才沖在最前面,連斬數人,覺得烏孫人也只比龜茲人強一點嘛,連匈奴都不如,看來他突破千萬之名,就在此役了,遂握緊了手里的刀盾。
“傅公,吾等休息得差不多了,出擊吧!”
傅介子沒有說話,他確實驍勇不畏死,但讓兩千步卒,跨越長達十里的戰場,用血肉之軀去阻止四萬騎挽回敗局么?他們能贏第一場,傷亡也不算大,但士卒披甲持盾作戰半響,已經很疲倦,氣喘吁吁,再出擊恐怕也無法創造奇跡了。
傅介子朝赤谷城頭看了一眼,常惠邊上不遠處,解憂公主確實在看著戰場。
或是因為揪心吧,她緊緊握著雙拳,抿著嘴唇,顯得焦慮無比。
只是解憂公主看向城外的漢軍時,卻沒有如一般的母親那般,過來哀求傅介子救救兒子,逼迫他挽回敗局。
她在極力克制,一如戰前答應的那樣,一切聽憑傅介子自己做決定。
傅介子嘆了口氣,瞥了眼始終盯著他們的烏就屠部,以及敗局已定的元貴靡軍。
“我來赤谷城,要確保不失的是楚主。”
“不是烏孫王。”
“退后,守好羊馬墻,敢有妄動出擊者,斬!”
……
漢軍局部的勝利,無法挽回整體的敗績。
戰斗到三刻時,元貴靡軍已呈現出全線崩潰,他不愿承認這個事實,但負傷的右大將過來連連請求,替他做了決定。
元貴靡鴉羽大纛開始緩緩后退,號手吹響了牛角號,撤兵的號令借著聲音飛向戰場的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