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對黃霸了解不多,只聽說這黃次公早年雖是買的官,但為人明察內敏,又習文法,溫良有讓,名聲倒是不錯,但百聞不如一見,任弘得親自來考察考察此人行不行。
同行的文忠往來樓蘭和輪臺幾次,向任弘稟報了他對黃霸的了解。
“黃次公治理地方就一個字。”
文忠道:“細!”
……
文忠向任弘稟報了他在樓蘭期間的見聞:“黃霸去年冬剛到樓蘭,便先厘定了樓蘭城的戶口,又帶著譯者,將城里城外凡是有人家的地方都轉了一圈,知其貧富。”
“而到了開春時,城中有老者死無以葬者,下吏稟報給黃霸,黃次公對哪個里聚的大樹可以砍伐作為船棺,哪個民戶家飼養的牛羊可以用來祭祀賢善河神等,他居然比樓蘭人還清楚!小吏依言前去,竟跟黃霸所說一言不差。”
任弘頷首,他還在城外發現,這里新種了一行行的胡楊樹,因俗而治,務耕,節用,殖財,種樹,這是黃霸治樓蘭的手段,倒是很符合任弘可持續發展的要求。
這讓任弘對這黃道長印象不錯,起碼不是個拖后腿的,而到了樓蘭后,黃霸在城外相迎,任弘故意觀察了一下那些在樓蘭屯谷的吏卒對黃霸的態度,居然都畢恭畢敬。
等進了昔日樓蘭王宮,如今的道府后,任弘便問黃霸:“遣來西域做吏卒的,多是輕俠惡少年出身,桀驁不馴,欺軟怕硬,黃道長如何治得他們服服帖帖?”
黃霸倒也不藏著掖著,就直接跟任弘講明自己的手段。
“下吏初來乍到時,確實有小吏欲欺我不懂樓蘭話,加以欺瞞。于是我遣資格最老的一人去伊循城辦事,又派吾子暗暗跟隨。那小吏抵達后,與樓蘭人討要酒肉吃,又在路邊酒醉,吃剩的肉被烏鴉叼走,等他回來后,我便迎勞之,曰:甚苦!食于道旁乃為烏所盜肉!”
“那小吏大驚,以為我具知其起居,所問毫厘不敢有所隱瞞,而諸吏聽聞此事,遂以為神,再不敢再妄圖欺騙我。”
“黃道長果然是履歷豐厚的循吏啊。”
任弘不由大笑,黃霸看著是個頭鐵的老實人,修理那些小吏倒是有一手嘛,任弘也做過斗食,知道大漢的長吏有無能力的最低標準,就是不會被手下人耍得團團轉。
而問起對樓蘭未來的規劃,黃霸則道:“下吏以為,相較于西域其他地方,樓蘭位置得天獨厚,水土豐饒,庶之富之不難,接下來當教之。”
“樓蘭雖是異域,但其民與漢人往來甚多,又性弱畏強,易治耳,只是太過崇神,每年辛勞所得泰半,都奉獻給了廟宇和水祭司,彼輩不除,樓蘭難安!”
“但如今樓蘭才剛剛內屬設道,水祭司們也還聽從官府號令,故只能暫忍其淫祠。下吏以為,應當從樓蘭貴人中選出一批通漢言的少年,讓賢良文學教以論語孝經,而下吏則親授律令,培養出一批通漢法尊禮樂的官吏才行。”
培養親漢的新官僚,這樣才能將那群掌控樓蘭幾百年的水祭司職能慢慢替換掉。看來繼鄯善模式后,黃霸的”樓蘭模式“,也能推廣于渠犁、輪臺、它乾等幾處任弘準備奏請朝廷,直接設縣道管轄的地方了。
任弘頷首,對黃霸做這樓蘭道長徹底放下心來,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