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聽聞,西域有采玉這種利益百倍的投機活動,對他們的吸引了就大了。人都有僥幸心理,覺得好運氣能砸到自己頭上,尤其是那些閑散惡少年,一夜暴富不勞而獲的故事,正好戳中他們內心,如此一來,募民來西域的工作會好做許多。
商鞅視這些閑散人員為“毒”,強制耕戰就是“毒輸于外”,而在京兆尹和郡守們眼里,不事農事的惡少年輕俠閭左,又何嘗不是毒害地方的害群之馬呢?
放任不管的結果,就是三輔現在面臨的問題,大量輕俠與富豪勾結成群,偷兒和斗毆還是輕的,長安市肆里,甚至已經出現了買兇殺人的團伙,治安極差。
這些社會不安定分子若能被故事吸引,全跑到西域追求財富,一直是受氣包,隔三差五被撤職的京兆尹,恐怕得敲鑼打鼓送匾額感謝任弘呢。
任弘無奈苦笑,幾萬人對人口加起來足有上千萬三輔三河來說是九牛一毛,于西域北庭而言,卻是雪中送炭。
“畢竟正經人,誰來西域啊!”
夢想與冒險,欺騙與戰爭,甚至還有血與淚,這就是大漢的西進運動。
任弘翻了個身,沉沉睡去,但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夢到這套淘玉的故事,往后被自己弄出好多版本來。
比如豫州、荊北各縣的人會聽聞,一個叫楚延年的窮小伙,在中原活不下去,到了荊南之地,也就是長沙郡、武陵郡的麗水邊上,種地時一低頭:好家伙,就撿到了一塊人腦袋大的狗頭金!在市場賣得百萬錢,一夜暴富。
在夢里,他甚至攛掇著親政后的劉病已改了幣制,將銀也納為中幣。又杜撰一個叫范延年的小伙在倭島山上,一低頭撿到一塊臉盆大銀子的故事,又賣得百萬錢一夜暴富。忽悠得青州、徐州不少輕俠惡少年熱情高漲,冒著沉船的危險,跟著漢使的海船去倭島淘銀。
“怎么又叫延年。”任弘在夢里都皺起了眉來,決定自己的兒孫絕不取這名。
……
而到了次日一早,長史文忠卻來稟報,說于闐王子尉遲信訶前來拜訪。
除了手持禮物的尉遲信訶外,他身旁卻還有一個高鼻深目,碧藍眼睛,光腦袋、披黃衣、赤腳纏布的老者,身旁帶著一個同樣裝束的少年。顯然不是于闐人,于闐人種亦是東西混血,與樓蘭頗似。
“都護。”
于闐王子朝任弘下拜,又為他介紹身旁的異邦人:
“此乃罽賓國沙門毗盧旃,也是于闐國的上賓!”
罽賓就是后世的克里米亞,與于闐國只隔著一道喀喇昆侖山口,至于沙門……
任弘這才反應過來,于闐是佛教東傳西域的第一個據點啊,看來大和尚們已經來到此處,但于闐王子引他來見自己是想做甚?傳教么?
毗盧旃和他的弟子只會于闐話,不會漢話,雙手合十朝他作揖,經過于闐王子一番艱難的轉譯后,任弘才發現一件吊詭的事。
這名為毗盧旃的老沙門,卻不是他印象中的印度和尚,反倒是個……
希臘和尚!
……
PS:第二章在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