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蘭陀在羊圈里念著經,若是普潔祖父戰死了,他一定會為他念經超度,只希望他這次去,寧可被人殺死,也不要殺人,目光不能只看今世,還得看來生,最后肯定是殺人的比較虧。
而在外面,普潔的祖父卻咬著牙,磨了一夜的刀,那是一把他多年前在戰后漢軍尸體旁撿來的環首刀。
到了次日,雖然被祖父暴打一頓,但普潔的祖母還是一早起來,制作了酪,塞進行囊里,又將家里僅剩的幾條肉干給了丈夫。
而普潔的祖父則陰著臉,只將昨夜磨得鋒利的刀給了她,當著彌蘭陀的面說道:
“奴隸若是敢亂來,就殺了他!”
“彌蘭陀不是奴隸!”普潔如此爭辯,雖然不喜歡彌蘭陀昨天的故事,但心地尚善的她還是將彌蘭陀當家人——就像將圈里的牛羊也當成家人一樣。
普潔的老祖母接過刀,卻不以為然,和普潔對彌蘭陀有好感不同,她對這個奴隸一直十分鄙夷。
“他比羊還聽話,還是閹過的羯羊,連女人都不敢睡!”
……
普潔祖父加入的,確實是負責看管輜重的大軍,匈奴人的軍糧便是風干的肉和硬邦邦的酪,還得有畜群補給,一般在軍后一兩百里外的安全地帶放牧。
而在他們之前出發的,則是大單于和右賢王的主力,足有五萬騎之眾,除了大單于從單于庭和左部帶來的人外,右賢王麾下的帳落,幾乎一戶一丁。
而前鋒則是當日說了大話的呼屠吾斯,也就是郅支。
郅支當日一番豪言,成功得罪了右部諸王,卻讓大單于很欣賞,當場就封他為萬騎長,將單于庭萬騎為前鋒,先行抵達北庭。
他們從金山隘口進入呼揭東境,作為右賢王在北庭僅剩的手下,呼揭王在此等候匯合。而后再南下沿著大沙漠(古爾班通古特沙漠)的邊緣前進,和天山以南大沙海的流沙不同,這片沙漠是固定的,春季融雪后,那些短命植物迅速萌發開花,遠遠望去一片草綠花鮮,繁花似錦。
等能夠望到巍峨的白山時,在雪水滋潤下,環境就更好了,山腳下是一片望不到邊的濕地,水草肥美,一團一團水洼碧藍碧藍,倒映著藍天白云和連綿起伏山脈,無數黃鴨野雁被馬隊所驚,嘎嘎叫著從頭頂飛過。
若是放在過去,這里是右賢王庭最富饒的土地,騎手跨上駿馬,揚著鞭子,馳騁縱橫于畜群之間,白的羊群,紅的牛群,像絲綢緞子一樣散開成一條長帶來回飄蕩,
還有就是那些水鳥,自由繁衍生息于此,尤其是黃鴨,嘎嘎叫著從頭頂飛過,在人的心海蕩起漣漪。
可如今,白山北麓的匈奴部落卻遷徙一空,漢人甚至連位置靠東的車師后城、卑陸后國也撤銷遷徙,集中到了東且彌城,以及一座在天山南北隘口新修的城池。
看著這片土地,郅支心生向往,他雖是左賢王的長子,卻因為目前卑賤故地位很低,遠不如弟弟呼韓邪,將來想必也不會被當做繼承人。
所以他就不得不在大單于面前極力表現,以贏得機會,大單于對右賢王的屢屢戰敗多有不滿,若非右賢王賄賂了顓渠閼氏屢屢說好話,恐怕連王位都保不住了。
若是自己能夠在這場戰爭里為匈奴雪恥,假以時日,或許右賢王的位置輪到自己也說不定呢?
雖然右谷蠡王的位置自先賢撣死后還空著,但郅支沒興趣,兩位右谷蠡王連續出事后,匈奴內部一致認為,這個封號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