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位使者一到,任弘就徹底放下心來了。
手持節杖抵達的,卻是楊惲,楊二郎先是驚詫于將驛置圍住的良家子。他們倒是聽任弘話,讓開一條道使楊惲進來,瞧眾人義憤填膺的模樣,楊子幼了然,大聲道:
“京中近來有不實謠言,中傷大臣,故天子與大將軍特遣我以五封置傳,來迎西安侯入朝。”
良家子們懵懂不知,但聽在置嗇夫和任弘這倆熟悉置所乘傳規矩的內行耳中,意義便截然不同了。
符合任弘身份的其實是“四封乘傳”,而“五封置傳”是傳乘中規格最高的,書五封之,對應四馬高足的軺車,規格比于諸侯王、三公。
如此高規格,又讓任弘信得過的楊惲來迎,大將軍也是察覺到了傳言之事,欲釋任弘之疑,這件事果然不是大將軍本意吧?
任弘稍稍安心,暗道:“嗨,大將軍真是太客氣了,人家明明是想匹馬入長安的。”
……
聽說任弘已入右扶風,坐的還是規格最高的“五封置傳”,比于諸侯王、三公時,霍禹面露不忿。
“任弘只是雜號將軍,卸任的二千石官吏,四封乘傳足以,何德何能,能用上如此高規格的車乘?父親還是太優待他了。”
作為大將軍的長子,霍禹容貌與霍光頗似,都是疏眉目,同款的矮個子,但生氣起來卻毫無霍光的陰冷,而是全都表露在臉上。
說起來,霍禹年紀也不大,卻已是堂堂“五官中郎將”,為三郎將之首,分統郎官,掌宿衛殿門,出充車騎。他也被霍氏認為天然便是大將軍的繼承者。
因而霍禹對任弘十分警惕,暗道:“父親屢屢予其機會,若是將出征西域、烏孫的機會交給我,我如今起碼也有金賞之功,能靠自己的功勞封列侯,為九卿了……”
霍禹怪霍光寧可將重任交予外人,卻不給親兒子機會。
他卻是忘了,當年自己與張千秋隨范明友擊烏桓,霍禹被范明友優待,不予其到前線直接交戰,又樂得安全終日無所事事。
結果回朝后,霍光問戰斗方略,山川形勢,霍禹張口結舌,而張千秋卻口對兵事,畫地成圖,無所忘失。
霍光稱張千秋之能,而對霍禹大失所望,只嘆息說日后張氏將盛,而霍氏將衰。
這一番話讓霍禹嫉恨了張千秋好幾年,直到朝中另一顆新星冉冉升起,在霍禹看來,任弘已經威脅到霍氏利益了。
他是皇帝故舊,麾下又出了那么多列侯、關內侯,大有昔日衛霍之勢,這讓霍禹有些畏懼,畢竟在他看來,自己家與任弘因先前拒婚之事,是有過節的。
將任弘踢到邊塞吃沙是最好的,但豈料此子仍不消停,又是力挫單于,又是將南北兩道經營得有聲有色,每年都有一大堆政績。
而在這時節,霍光卻又召他回朝,霍禹越發不痛快。
而穿著常服與他對飲的中年人則湊過來道:
“所以民間里巷中,說大將軍欲對任弘不利的傳言,與五官中郎將有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