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失笑,兒五歲曰鳩車之戲,這個比較低幼,一群孩子或推或拉,將小鳩車到處跑,跟后世孩子玩跑車、挖掘機異曲同工。
七歲曰竹馬之戲,則是拿一根竹竿騎上,一只手握住竿頭,竿尾拖在地上,另一只手做揚鞭狀,來回嬉鬧。高端點的甚至在身上插了幡,排行伍,扮作漢軍與匈奴來回廝殺,男孩兒們生來就喜歡打打殺殺的游戲,后世里也到處是扛著98K大狙突突突的。
但任白在西域待的久,常隨任弘出入軍營,耳濡目染,過了五歲就對竹馬沒興趣,而想要騎真馬了。
任弘給他制作了小鞍,任白每每試圖騎到那匹名為“胡蘿卜”的一歲小馬身上。
畢竟是活的,還會動啊,與拖著竹竿自己走相比顯然更刺激。
此外便是好打彈弓,瞄得還賊準,自任白回來后,任弘家屋頂上就再也沒有一只麻雀敢落。
“這是隨了他母親吧?”
任弘有種感覺,自家往后又要出一位猛將兄了。
嫌同齡人幼稚的任白是個多動癥,來任弘身邊坐了會又乏了,大人說話他也聽不懂,左看右看之下,卻發現滿是忙碌的劉德家中,亦有安靜的一角。
天井對面的閣樓上,有一位**歲年紀的少年郎,在嘈雜的環境里,仍能安靜地坐在案幾上看書,只偶爾朝廳堂中瞥一眼。
眼看任弘與劉德聊得差不多,兩人話盡,開始頻繁喝面前的酒水時,少年知道差不多了,遂從容起身,將一卷竹簡捏在手里,斂容趨行而至,入堂后朝長輩們長拜。
“小子劉更生,見過西安侯!”
……
劉更生是劉德家的中子,任弘當年見過他一面,當初滿地爬的孩子,不知不覺都長這么大了。
劉更生雖才**歲,但眼中頗有早慧光彩,打扮也像個小大人,手持書卷舉止有禮,和任白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任弘聽夏丁卯說過,劉宗正家出了個書呆子,也不出門與同齡人玩鬧,整日就悶在家里讀書。
吳楚之俗,兒生一期(一周歲),為制新衣,盥浴裝飾,男則用弓、矢、書、筆,女則用刀、尺、針、縷,并加飲食之物及珍寶服玩,置之兒前,觀其發意所取,以驗貪廉愚智,名之為拭兒。
也就是抓周了,劉德、解憂公主皆出身楚藩,家中也興此俗,劉德笑言,劉更生抓到的正是一卷竹書,死死抱著不放,甚至開始下嘴去啃。
而自家兒子呢?任弘想起,任白當初抓周比較晚,是在赤谷城,所放諸物都不抓,而是先抓了一個奄蔡胡婢的胸,還咯咯笑個不停……
有出息!
當時任弘與瑤光面面相覷,好在哄了半天松手后,任白又爬了老遠,抓了瑤光隨手放在一旁的馬鞭。
你是要當朱庇特之鞭么?
“這孺子剛讀完論語孝經,近來盡愛讀一些雜書。”劉德嘴里抱怨,心里是炫耀的,他曾帶劉更生入宮,其年少博學讓皇帝都有些喜愛,說過了十二歲就讓劉更生為郎。
而劉更生將手中書卷給任弘過目后,讓他頗為驚奇,居然是自己剛入長安跟賢良文學互懟時,特地占了個名,然后就只作了一篇《雷虛》就擱淺的《論衡》。
這不算太監,只是還沒寫完。
因為任侯爺近年來頻繁立功,傳奇事跡太多,那樁事反倒不太有人提了,沒想到劉更生還是任弘的忠實讀者。
劉更生跪坐在長輩面前,說道:“更生近來讀屈原《天問》,讀至‘薄暮雷電,歸何憂?’心中有惑,然翻閱五經子書,皆言此為天人感應,神神不可追問,古往今來,竟無人能解為何有閃電雷鳴。問及大人,大人說西安侯曾于樂游原上引下雷電,更生讀之,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