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弘是不大有印象了,但劉詢卻每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西安侯見朕仗劍護了王奉光家,勸朕說:‘皇曾孫乃孝武后裔,他日當封關內侯,雖行走于民間,但也當自愛性命,不可輕易與人劍斗決命啊,這庶人劍,還是少用為妙’。”
任弘有些印象了,而當時劉病已的回答是:“以留侯與西安侯之事觀之,丈夫生于世間,此劍可收,可藏,卻不可缺!”
確實,那股民間煉出來的剛銳之劍,一直在劉詢心里藏著,時不時亮出來,給人以驚喜。
劉詢道:“朕當時回答說‘敬諾’,可今日還是違諾了,這庶人劍,又亮了出來,這才不顧新陽侯之諫,東向返于未央長安,僥幸無失。”
“不然。”
任弘指著已經聚到周圍的劉德、韓增、蘇武、丙吉、金賞等臣,大聲說道:“臣聽新陽侯所言,方知陛下今日之壯舉!是以智勇士為劍鋒,以清廉士為劍鍔,以賢良士為劍脊,以忠圣士為劍譚,以豪杰士為劍匣。故此劍一用,如雷霆之震也,羽林北軍皆服,士卒倒戈而走,長安四封之內,無不賓服而聽從君命矣!“
這一下將所有人都夸進去了,又拍了皇帝馬屁,西安侯真是精通說話的藝術。
但劉詢卻笑道:“這不過是諸侯劍而已,不足道哉,對了,朕的天子劍呢?”
任弘身上背著呢,你別說,還挺沉的,他便要解下還給劉詢。
這劍雖然名頭大,但也不是霜之哀傷,不會讓人心生不舍想占為己有,裝備雖好,但畢竟是借的啊。
劉詢卻只接過來抽出一看,竟搖頭道:“這不是朕的劍。”
“陛下莫要戲言。”任弘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確實是斬蛇寶劍啊,私藏真劍,再偽造開國寶具?這種事他可不會干!
“的確不是。”
劉詢大笑,將劍推了回去,重又交給了任弘:“這是高皇帝的斬蛇寶劍,卻不是朕的,如今長安初定,宵小未盡,卿且先替朕收著吧。還是那句話,從此下至淵者,將軍制之!犯令謀逆者,汝實征之。”
“陛下,這萬萬不可,此劍即便要授,也當授大司馬車騎將軍。”任弘推辭,霍光曾三受此劍,皇帝也要對自己來這一出么?
“西安侯想聽朕說說,什么是真正的‘斬蛇寶劍’么?”
劉詢不以為然,手里空無一物,卻有點中二病似地揮動了起來:
“那劍,定是能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云,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四夷平!”
“對高皇帝而言,他的斬蛇寶劍,并非這三尺之刃,而是蕭何、張良、韓信三杰,以及曹參等濟濟多士之輩。”
“對孝武皇帝而言,寶劍者,衛、霍是也!”
“對孝昭皇帝來說,寶劍者,大將軍光是也!”
劉詢看向任弘,忽然嚴肅地叫道:“大司馬衛將軍任弘!”
頭銜新穎而陌生,但叫的確實是任弘,這便是皇帝承諾的獎勵了。
“臣在。”
劉詢朝任弘作揖道:“對朕而言,卿,才是那把獨一無二,只屬于朕才能揮動的‘斬蛇寶劍’啊!”
“糟了!是心動……”任弘還不及想,卻聽吱呀一聲悶響。
是關閉已久,不知里面發生何事的長樂宮西闕大門,正向二人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