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方大司馬衛將軍的巡邏隊催促,他們才小心翼翼地前行,等到了近處,王禁才發現……
這哪是什么巨人,分明是類似橢圓形尖頂谷倉的大屋,那四條巨臂,其實是木制的器械,在草原上永不停歇的大風吹拂下,正在緩緩旋轉,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
王禁不由心生好奇,很想知道這“谷倉”中在做什么,但礙于外面守著兵卒,不好靠近,卻見不斷有牛馬拖車來此,上面是一輿輿舂好的麥子,從“谷倉”前門進去,而從后門運出來的,則是已經磨好的麥面……
這居然是個磨面的地方,王禁還想再看看,都尉卻已在催促眾人趕路。后來王禁才知道,這是大司農太倉令耿壽昌的手筆,耿壽昌不但在各郡設立常平倉,還用他高超的九章之術,協助西安侯和工匠們建起了此物,號曰“風車”。
據說那旋轉的四臂,能帶動里面的石磨,不需人畜就能磨面,晝夜不息。去年以來,在長安三輔及要對匈奴動兵的邊郡建起風車磨坊,邊塞別的沒有,西北風可是無時無刻不在吹。
等魏郡兵在云中城附近安頓下來后,任務也接踵而至,幽并兵精于騎射,是此戰主力,冀州兵則只是輜重大隊,他們被要求在城外繼續修筑灶坑,數量之龐大,仿佛將大地重新改造。
等一個個灶坑修好后,來自風車磨坊的麥面也陸續從常平倉中運過來,專程從河西調來的伙頭兵們開始烤制馕,揚起的火焰讓云中城周圍煙霧繚繞,烤得焦脆的麥香四溢。
草原廣袤,而匈奴很可能會故技重施,將人民畜類撤到漠北,深入草原的漢軍可能會整整一個月找不到食物,馕是維持戰斗力的主食,六萬人三個月的食糧。
按照耿壽昌的計劃,一人一天一張馕,來回以三個多月計,算一百張,六萬士卒就是六百萬張馕,依靠牛車、駱駝、騾、驢等連拖帶馱,起碼得六萬匹牲畜,等干糧耗盡就可以吃這些馱獸了,它們是行走的糧倉。
只是苦了像王禁這樣的粒食黨。
“咯得我胃疼。”王禁吃了一塊馕后捂著肚子深感難受,喝了幾口面湯才好些,冀州人無法接受胡餅——除非以后任弘將其改名為火燒。
軍營外的牧苑,亦在忙著殺豬宰羊,甚至椎殺各屬國送來的牛,但凡是沒上過戰場的新兵,訓練之余都被喊過去觀看,要讓他們習慣與鮮血和五臟打交道。
骨頭和下水給士卒煮湯改善伙食,肉則腌了鹽,切成長條暴曬在五月的艷陽下,西安侯認為,精銳們光吃主食是打不了仗的,肉葷也必不可少,如能適應,最好連酪也試一試,在草原上遭遇匈奴人,繳獲多是這兩樣。
運糧、修灶、搬馕,這就是魏郡兵們忙碌而日常的生活,和先前想象中金戈鐵馬大不相同。
但從陸續開始烤制儲藏的馕上,從不斷從各郡抵達云中的郡國兵匆匆腳步里,王禁已經嗅到了戰爭的氣息。
王禁只偶爾想家時,向南眺望,希望自己在穿上妻子讓他多帶的冬衣前,就能結束!
……
大后方忙著訓練和籌備戰爭物資之時,任弘的將軍旌節則在云中東北靠近長城的地方,這兒中部都尉駐地,也就是后世呼和浩特一帶,除卻少數屯田外,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他眼下正等待出塞偵查的斥候部隊回報,天水良家子段會宗已不再是當年堵在任弘館舍外,說什么要隨他進京討公道的愣頭青了,此子曾在平樂觀的馬球大賽里奪得第一,被辟為騎郎。出征前,任弘專門向皇帝要人,帶上了這個在刀、矛之余,還喜歡背后背把劍的段會宗,因其騎術優越,派他帶著一千并州騎出塞偵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