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罰是君主的權柄,是不可外借于他人的法器,也是劉詢的底線,任弘非要去踩,就為了裝個逼?
任弘很清楚,此戰之后,他已經把自己推向了人生巔峰,威望將無人能及,連當年的衛霍都不一定比得過。卻也置于爐火之上,無數雙嫉妒、猜疑的眼睛盯著他。若私自銘文于燕然山,不但要狠狠得罪中路軍眾人,回朝后,肯定會被魏相、蕭望之等人重重彈劾,說他是“季氏旅于泰山”。
一場喜劇,可能會演變成悲劇、鬧劇、人間慘劇。
任弘不希望如此收場,干掉匈奴后,他的人生才算剛剛開篇呢。
勒石燕然,這逼當然要裝,但得讓皇帝參與進來,天子若愿意練練書法就更好了,任弘暗暗嘀咕道:
“不管底下人干了多少事,可最后題字定調的,必須是領導啊!這都不懂,混什么官場?”
……
漢軍離開燕然山再渡大幕返回邊塞之際,山脈西麓的右賢王庭,右賢王屠耆堂在接應到情婦顓渠閼氏后,義憤填膺地對右部諸王和萬騎長們宣布了一件“真相”。
“數年前,壺衍鞮單于去世時,留下遺命說,我沒有兒子,立右賢王為單于。”
“然而郝宿王刑未央為了保住權力,竟然與蘭氏右大將密謀,匿單于死,詐矯單于命令,與單于庭貴人飲盟,立了左賢王,這便是虛閭權渠偽單于。”
三折股為良醫,在被任弘和吳宗年欺騙多次后,屠耆堂也開始用起詭詐陰謀,撒起謊來面不改色,匈奴類似的政變有許多次,也不足為奇。
顓渠閼氏自然替屠耆堂背書,她說最初為了匈奴的團結,沒敢泄露此事,然而那虛閭權渠不識大局,違背了壺衍鞮單于的請平和親政策,挑釁漢朝,與漢交戰。結果導致漢軍長驅直入,圣山被燒,左地和單于庭放棄,如今虛閭權渠被漢軍砍了腦袋,但匈奴還得延續下去,所以她帶著月氏王首飲器,來尋找真正的單于!
“真單于便是右賢王!”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右賢王屠耆堂用月氏王頭顱飲器喝下血酒,按照單于繼位改名號的規矩,自稱“握衍朐鞮單于”,并迎娶了顓渠閼氏,還稱他已經得到了大漢皇帝的承認,可以帶給匈奴和平。
一百多年來,好戰的匈奴人從未像今天這樣渴望安寧,右地十多年來屢屢被漢軍打擊,喪失了交戰的膽氣。右賢王這番說辭得到了大批主和貴族的擁護,還吸引了飽受戰亂之苦的匈奴人來投靠,單于的死壓垮了他們最后一絲驕傲,匈奴已經徹底輸了,再倔強有什么用呢?
如此一來,匈奴出現了兩位單于,小小右地一分為二。
但天上沒有兩個太陽,北州之地,也容不下兩位單于!
郅支單于打著復仇的名義,帶著殘部南下,想要清算叛徒,握衍朐鞮單于不得不應戰。
背叛國家與民族這種事,只有0次和無數次,在判斷兩邊實力,發現自己沒有必勝把握后,握衍朐鞮單于立刻召來他的長子,讓他前往大漢居延邊塞找典屬國丞吳宗年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