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西大秦國事略》里說,李必達率眾千余過大宛抵條支,條支王欲炫耀其武力,就帶著李必達和親人,西行到西海邊,與一個叫羅馬的國家交戰。然條支王犯了驕兵大忌,竟為羅馬所敗,秦人只能投降羅馬,倒是沒被刁難,反而被羅馬所邀,西渡大海至其本土,作為一支外籍募兵,為羅馬人征戰,遂與東方音訊斷絕。
十年后,羅馬大亂,李必達乘機舉事,占了羅馬都城,遂鳩占鵲巢,雖仍用羅馬之名,但對外又稱“大秦”,以示不忘故秦也,至今百年矣。雖然大秦已經像王滇的莊蹻一樣,從胡人之俗,用胡字,但依然留有很多暴秦的特征。
“亡國之余遠遁建國乃是常事,殷之箕子建朝鮮,楚之莊蹻王于滇,月氏女王西走大夏。”褚少孫解答了匡衡的疑慮,雖然那李必達跑得比以上三位遠好多倍,但勉強說得通。
接下來是關于大秦的現狀了。
“大秦以石為城郭。列置郵亭,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終無盜賊寇警。有松柏諸木百草。人俗力田作,多種樹蠶桑。皆髡頭而衣文繡,乘輜軿白蓋小車,出入擊鼓,建旌旗幡幟,其人民皆長大平正,黑發黑瞳,不似胡兒,有類中國。”
這倒是“大秦”乃中國后的又一鐵證啊,因為出了玉門關后,多是金發碧眼的胡兒,也就樓蘭、于闐人人種混合,與漢人略有相似。
“所居城邑,周圜百余里,宮室皆以水精為柱土多金銀奇寶,有夜光璧、明月珠、駭雞犀、珊瑚、虎魄、琉璃、瑯玕、朱丹、青碧。刺金縷繡,織成金縷罽、雜色綾。作黃金涂、火浣布。凡外國諸珍異皆出焉。大秦人獨以絲帛為貴,尤好紫衣,紫者,然西土無蠶,故安息常以漢繒彩與之交市,其價十倍于西域。”
“先時,秦將李必達既篡羅馬,建大秦國,自以為嬴姓之臣也,故不愿稱王,只號‘執政官’,設朝曰‘元老院’,各有官曹文書,置三十六將,皆會議國事。其國嚴刑峻法,立十二銅表,鑄律文于上。大秦官吏,皆厚賦稅以自供奉,罷民力以極欲,強者規田以千數,弱者曾無立錐之居。又置奴婢之市,與牛馬同欄,制于民臣,專斷其命。”
讀到這,褚少孫感慨道:“秦人就算到了海西,一樣是嚴刑峻法。”
匡衡附和道:“秦為不道,積習難改。”他們似乎忘了大漢也有奴婢問題,這幾年皇帝解放奴婢稍微緩解而已。
“本始年間,有甿隸斯巴達克斯者效陳涉之事,斬木為兵揭竿為旗,當此時,諸郡苦大秦之甿隸,皆刑其長吏,殺之以應斯巴達克斯。”
“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讀到這時,匡衡拊掌,有些高興:“暴秦積衰,秦始皇既沒,天下土崩瓦解,這海西大秦國恐怕要重蹈覆轍了。”
褚少孫卻不急,繼續讀道:“眾元老大驚,與群臣謀曰:‘奈何?’大秦有將軍姓龐名培者,與郡守克拉蘇共請纓,遂以四萬眾南與斯巴達克斯戰。本始四年(公元前71年),斯巴達克斯敗,秦將車裂其尸,降兵六千,以大釘釘于當涂十字樁上,血盡人亡,大秦遂存。”
“惜哉!”匡衡扼腕長嘆:“那斯巴達克斯和陳勝一樣首義,卻還是敗了,只可惜海西沒有高皇帝誅滅暴秦!”
褚少孫笑了笑,繼續念:“又大秦開國之將李必達遺言曰‘能復秦始皇帝故土者,帝!’故大秦自立國以來,執政官與諸將皆窮兵黷武,銳意東征!”
接下來就是安息人幫忙背書了,如果說五年前安息(帕提亞帝國)和羅馬共和國關系還勉強,還能坐下來絲綢生意的話,這幾年簡直是急轉直下。
靠著安息人的熱心補充,窮兵黷武的證據,任弘可是幫“大秦”列了個全。
比如某年某月,大秦國滅了某個名叫迦太基的大國后,在其都城附近土地上撒鹽——時間不對不要緊,反正漢人讀了也沒法去幾萬里外求證。
又比如滅了破一座叫耶路撒冷的城池后,龐培屠城,殺了好幾萬人。在任弘的添油加醋下,那個名叫“龐培”的“秦將”成了在漢朝最知名的大秦人。
而褚少孫對龐培的評價,已經從“海西章邯”升級成為“海西白起”了,還篤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