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歐陽修道:“及國公醒轉,時,翰林醫官許希在側,又有內殿頭王守規服侍于殿前,眾人所共見,眾人所共聞,國公醒而神圣,先站于床榻,后盤膝而坐,賦詩而作,其文曰:獨坐池塘如虎踞,綠蔭樹下養精神,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做聲?”
于是,每一個人都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和不敢相信的神色。
夏竦更是在心里面忍不住嘀咕起來:“當年,司馬君實八歲砸缸,洛陽父老以為榮……這壽國公兩歲賦詩?這……這……”
翻遍史書,查遍故事,兩歲就能如此的人物,恐怕得去上古才能找到記錄了。
歐陽修卻是接著說道:“官家聞之,以為大吉,乃率兩府宰臣,連夜入春坊以見國公……”
“于是,乃知國公臥榻不醒之時,宣祖皇帝有靈,以授國公之智,感生大帝顯圣,親自出手以拯的事情!”
“宣祖皇帝?感生大帝?”范仲淹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夏竦則以為自己在聽天書,其他人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終究沒有人敢出聲,每一個人都安安靜靜,規規矩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靜靜的聽著歐陽修的介紹。
“時,樞密副使杜衍在殿,聞國公之語,乃受命于官家,當殿以繪國公所夢之人繪像,及像成,官家與群臣近前,皆驚而下拜:臣等頓首再拜我宣祖昭武皇帝陛下!”
“又,時首相申國公呂夷簡、知樞密院事章得象、參知政事王貽永、宋癢、晁宗愨并樞密副使杜衍、鄭戩皆在殿,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國公智慧以開,聰而明斷,生而知之,竟可口燦國家之事,明辨忠奸是非……”
于是,歐陽修便將第二天,壽國公仁孝于皇后,見內殿頭王守規竟敢逾越犯上,果斷逐退。
又語許希,知富弼忠臣,親口以授:國有錚臣,家有忠仆,國家必安的事情。
接著,便是壽國公授文字以降兩府大臣,兩府大臣決而難斷,于是集體伏閤請罪,又與官家一同入春坊以見壽國公。
結果官家和宰臣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壽國公在春坊之中誦讀太宗、真宗御集的事情。
最后,當首相呂夷簡上前詢問攻守戰和之策的時候,壽國公隨手從自己所看的邸報、關報里將吳育、夏竦舊年所上書的邸報拿出來,糊了后者一臉。
諸般事情,被歐陽修娓娓道來,聽得眾人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是不可思議,最終卻不得不信服。
因為,兩府大臣們,都是經歷了當年天書運動錘煉的。
是不可能不會再和當年的王欽若、丁謂一般跟著皇室瞎胡鬧的。
更何況歐陽修的為人和私德,更是沒有人會懷疑的。
于是,夏竦在聽完了歐陽修介紹的事情后,馬上就起身,面朝汴京方向,頓首叩拜:“微臣粗鄙之語,愚昧之言,何德何能,竟入國公法眼,為國公所識?臣誠惶誠恐,待罪于沿邊,獨鞠躬盡瘁,誓死以報國公大恩大德!”
于是,范仲淹驚呆了。
龐籍傻眼了。
任福、狄青面面相覷。
每一個人都知道了,這位大宋宣徽南院使、陜西都部署兼經略安撫使夏公子喬,再次完成了一次橫跳。
他切換了自己的形態,從夏。堅決進攻。不死不休。竦變成了一個主守派。
恐怕從今天開始,誰敢在這位經略面前提進攻兩個字,他就會跟誰急!
但這就是現實正治。
主戰或者主和,主守或者主攻。
其實都沒有問題,問題只在于上面到底喜歡什么?
所以說,夏竦能做經略,而其他人只能當副使、判官和鈐轄不是沒有原因的。
看看人家這覺悟,再看看自己?
范仲淹、尹洙、韓琦、龐籍、任福、狄青都慚愧的低下了頭。
比不上啊比不上!
就這臉皮厚度和覺悟,在坐眾人,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和跟得上的。
于是,每一個人都知道,夏竦為宰執,已經只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