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來了,春坊的院子里,百花齊放,花團錦簇,美不勝收。趙昕于是,時常來到花園之中散步、讀書及見客。
來的客人很多,主要都是來謝恩的。
譬如,就在半個月前,直集賢院、判太常禮院吳育在陛辭后來拜見趙昕,感恩不盡。
因為,他在被張士遜、呂夷簡接力按著在太常禮院閑置數年后,終于起復了!
慶暦元年四月乙巳日(十三),以吳育知兵故,除為永興軍節度使,知秦州提舉秦鳳路常平公事,負責秦州的軍政事務,并總領秦鳳路贖買土地、授田弓箭手等事務。
趙昕對吳育,還是很有好感的。
于是叮囑了他一些事情,叫他到任后,重點盯住秦鳳路內的二五仔,不要叫這些人和元昊通風報信,甚至私自走私軍械、絲綢、茶葉。
送走吳育,王貽永沒幾天,也來到趙昕面前謝罪了。
這位駙馬爺的參知政事,終于做到頭了。
四月壬辰,也就是吳育陛辭離京后的第二天,吳育的好朋友,右諫議大夫知諫院張方平,上書彈劾王貽永縱容家人,私營產業,瀆職等事情。
王貽永立刻上表稱罪,伏乞去職。
于是,趙昕的父親在象征性的挽留了一下這位親戚后,便在四月乙未,罷王貽永為太平軍節度使,出判相州。
王貽永自然千恩萬謝,因為,這已經是他所能爭取到的最體面的下場了。
大宋文臣武官,罷官和出知是常事。
因為,今天罷官,明天或許就起復了。
哪怕是貶官,其實也不怕。
范仲淹當年都被貶到了饒州,現在還不是照樣風生水起?
在大宋正壇,罷官、貶官都是游戲規則的一部分,對官員大臣來說,真正害怕的東西叫安置叫編管,以及那最終極的恐怖——剝麻!
所以,王貽永罷官,其實就相當于灰太狼站在門口對喜羊羊說:我還會回來的。
故而王貽永得來謝恩。
謝趙昕這個外甥沒有趕盡殺絕,手下留情了。
不然,就不是張方平彈劾,而是富弼彈劾了。
彈劾的內容,也不會是不疼不癢,對大臣來說,甚至連名聲都不會有影響的‘縱容家人、私營產業’。
因為,大宋官員,沒有不做買賣的。
哪怕是個縣丞、甚至監鎮,名下都有好幾個商鋪和買賣在經營著。
這些商鋪和買賣,甚至作為他們政績的一部分來報告給國家的——我今年做XX生意賺了xx貫啊!
而上面的人一看,好家伙,能吏啊!
趕緊升官!
因為,今日大宋,舊日傳統的農業稅賦,在國家歲入中所占的比例,已經降到了史無前例的低水平——景佑中,農業兩稅,就已經只占國家歲入不到四成。
大宋王朝每歲數千萬貫的稅收里,礦稅和商業稅以及國家專賣所得,超過六成!
而且,在未來其比例將不斷上升,到趙昕前世晚年,農業兩稅甚至連茶稅、礦稅都不如,落得要和海外貿易爭老三的地位。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所以,在北宋,宰臣可以不知兵,甚至不知法,只要懂經濟就可以了。
而會做買賣,并不是缺點,反而是優勢!
王貽永罷官后,首相呂夷簡立刻推薦自己人王舉正。
但知樞密院事章得象持不同意見,章得象推舉翰林學士王堯臣,理由是王堯臣比王舉正知兵,而國家現在正值用人之際,何況那王舉正是個氣管炎,連老婆都管不了,還能管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