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暦元年六月壬午(初五)。汴京城繁華依舊,街道上,依然是車水馬龍。
只是氣氛,卻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首先是馬行街那邊的勾欄瓦舍附近,一下子就多了許多馬車,州橋畔的汴河上,往來的畫舫也開始增多了。
時不時就能看到一艘,披紅掛綠,鼓瑟吹簧,滿載著才子佳人的畫舫,順流而下,游覽汴京風光。
這是因為,在上個月,當朝官家正式命令中書制詔布告天下,以皇嗣蒙祖宗之佑故,召開科舉,以遴選人才,一則慶祝,一則為皇嗣備官。
更將這次科舉取士,命名為‘潛龍榜’。
以此寄托對皇嗣的厚望以及國家未來的期許。
為了能夠錄取到足夠數量與質量的人才,這位官家更下詔準許兩制以上大臣,可以推薦那些因為種種原因而未能通過州郡發解式的百姓、吏員也參加本次科舉。
為此,除正式科舉外,額外增開: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經學優深可為師法、詳賢吏理達于教化三科。
于是,貢舉與制舉將同時舉行!
皇帝陣仗玩的這么大,天下文人墨客,豈能不趨之若虞?
自詔下日起,天下州郡的文人才子們,便陸陸續續的開始入京。
而這些人,特別是其中的年輕人,一入汴京,立刻就被這花花世界,迷暈了雙眼,幾乎連自己是誰都快要忘掉了。
而那些家境不算太好的人,則立刻就被這汴京高企的房價,給了一個下馬威。
“一個月竟要二十貫!”一個年輕人背著行囊,走到州橋邊上,嘆了口氣:“難怪人皆言,居汴京,大不易!”
他方才看的那個房子,也就三進屋舍,家具也都是簡簡單單,格局更是普通至極,就連環境也是尋常的很。
這樣的房子,在他老家,二十貫就可以買下來了。
但在這汴京城,二十貫,僅能租到一個月!
就這,還是那房東看他是個讀書人,長的眉清目秀,特別給的優惠。
“介甫!介甫!”遠遠的,一個穿著青衣的文人向著他招手:“王介甫!王介甫!”
一邊說,他一邊飛奔而來,到了年輕人身邊,上下看了這年輕人一番,然后就哈哈大笑起來:“我昨日方與歐陽修撰打賭,說王介甫三五日內必然抵京……”
“看來還是我贏了!”
“子固!”年輕人看著面前的文人,笑了起來,年輕的臉上,燦爛無比:“我昨日抵京,還未及安頓下來,所以未能登門拜訪,還望子固見諒!”
“住我家吧……”叫子固的文人道:“正好,我可以與介甫秉燭夜談,討論天下之事,切磋文章經義……”
“這不好吧……”王介甫猶豫了一下。
那叫子固的年輕人便拉住了王介甫,道:“介甫,你我兩家什么關系啊?”
“母親昨日還在和我念叨你呢!”
“有勞伯母掛記……”王介甫腦海中閃過那位慈祥、親厚的長輩的身影,終于拜道:“便叨擾子固兄了!”
“走!走!走!”叫子固的文人,馬上就開心起來,拉著王介甫就向前走:“正好今日子宣請了持國到家,我們幾個剛好可以一起探討一下國家的事情!”
王介甫聽著眼前人的訴說,情緒立刻高漲起來。
他們這一代人,出生在承平年代,自幼生活富足,但對國家和天下的關懷,卻遠超他們的先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