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很大,中間用多寶閣隔斷,外間待客,里間辦公。張輔在這里用餐,菜肴就擺在外間桌上。
他會客用餐時,沒人敢進里間,已經是慣例。
吃完飯,張輔習慣喝一壺茶,喝完茶,他繼續看卷,這一看就是一下午。酉時一刻,親隨進來點燈,然后請示要不要在這里吃飯。
沒有要緊事,他會在酉時初回府,回英國公府用晚膳。
“在這里用膳吧。”張輔頭也不抬道。
親隨應了一聲,猶豫要不要多點兩支蠟燭。他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燭光不夠亮,總覺得張輔臉色黑很多。
張輔吃完晚飯,喝一壺茶,繼續看試卷。二更更鼓響,親隨進來請示要不要準備宵夜,忍不住勸道:“國公爺,天色不早,該歇了。”
你畢竟近六十的人了,不比年輕時候。
張輔嘆了口氣,道:“備一壺茶吧。”
不看試卷還好,越看越讓他窩火,這些兔崽子是怎么長的,一個個沒半點志氣,盡出些安撫的歪主意。陛下若想行安撫之策,何用出這道題?
身為先帝托孤大臣,當今皇帝近臣,張輔哪會不明白朱祁鎮的心思?皇帝好武,要不然怎會優待勛貴?
出征時統帥由勛貴擔任,邊關主將、副將同樣由勛貴擔任,優待勛貴,就是優待武將。這道理淺顯得很,自不待言。
此次校閱,分明是少年皇帝為擇征瓦剌的良將而設,兔崽子們看不清形勢,難道府里的長輩也不懂?
茶端上來,張輔喝了兩盞,重又看起試卷。僅余十幾份了,加緊看完,然后瞇一會兒,準備上朝是正經。
“嗯?!”這一份他才看兩行,便覺眼前一亮。他一目十行看完,長吁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總算不辱圣命。”
四百多份卷子,總算有一份為平瓦剌而獻策,殊為不易啊。
他再看一遍,越看越覺得寫卷子的勛貴子弟是天才,竟以八年為限,從發展經濟、改良武器裝備、如何訓練士兵到統帥人選,一一做了規劃。
八年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
可為什么是八年呢?
張輔壓下心頭疑惑,繼續看剩余的卷子,不到一刻鐘全看完,把那份特殊的卷子小心折好揣進懷里,吩咐回府。
…………
劉念在安鄉伯府高談闊論一天,吃了晚飯余興未盡,還想繼續說,張寧聽得耳朵起繭子,打個呵欠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今天早起,我睏得很。”
“再過三天,我倆就有一人名字上榜,或者兩人都上榜也不一定。”劉念興奮啊,父親不會看錯,陛下對瓦剌定然以安撫為主,就算日后有出兵的想法,他早就通過校閱,謀得前程了。
想到自己身佩御賜的金腰帶在勛貴子弟們面前顯擺的情景;告訴那些平時看不起他的勛貴的子弟們,他靠自己的能力成為五軍都督府經歷或是錦衣衛小旗時的情景,那些人的臉色肯定很好看。
光想想他已經笑出聲了好嗎?
張寧道:“只有一人上榜。我們的策論相左,陛下不可能同時采納。”
誰的策論得皇帝青眼,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未來對瓦剌的政策,有識之士自會據此做出判斷。
劉念到底只有十六歲,充滿憧憬堅持道:“或者我們都上榜呢。到時我們一起佩金腰帶找他們打一架。”
“……”你能不能別老想著打架?張寧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