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怔了一下,解釋道:“公子四更天進宮當值,實在太睏了。這是睡著了。”
俗說話,宰相家奴七品官,我可是國公府的管家,你怎能這樣對我?某管家臉色極不好看,但有求于人,不好當面發作,袍袖一拂,說一聲:“告辭。”頭也不回地走了。
馬車停在滴水檐下。任高下車,等半天,見張寧沒下來,以為睡著,畢竟張寧每天進宮路上都是呼呼大睡,今天或許也是如此,就沒打擾,悄悄在旁護衛,以防婢仆們驚擾到他。
如果我是朱祁鎮,要怎么保王振?打感情牌肯定不行,沒見把太皇太后氣暈過去嗎?可除了感情牌,再沒有其他了。張寧想得腦袋瓜子疼,一點頭緒沒有。
他揉了揉眉心,發現馬車不動,便敲敲車壁,道:“怎么了?”
任高道:“回府了,請公子下車。”
張寧掀簾一看,還真是,不由失笑,道:“幸好坐馬車,要不然會出事的。”騎馬要是這樣,不撞到人才怪。
任高關切地道:“公子還好吧?”公子現在回府路上也睡大覺嗎?這得多缺覺啊。
“我沒事。”張寧說著起身下車,回自己院子。
吃過晚飯,泡在熱水里,他依然在想,朱祁鎮要怎么救王振。想得入神,渾然忘了身在浴桶之中,直到水涼了,有些冷,才起身穿衣。
他穿越后,讓木匠打造一個超級大浴桶,就是前世電視劇里古裝戲,美女沐浴那種。他別出心裁地設計一個木質枕頭,側躺在里面,頭枕在枕頭上剛剛好。
初夏時分,晝夜溫差大,因而沐浴用的還是熱水。
由清兒侍候穿好衣服,張寧決定不想了,以后找機會探探朱祁鎮口風就是。他剛從浴室出來,婢女來報:“公子,胡大人求見。”
這是掐著點過來?張寧很懷疑院里有胡瀠安插的密探,要不然胡瀠早不來晚不來,他剛沐浴好就來。
“快請。”張寧說著換上飛魚服,到花廳見客。
胡瀠一襲青衫,乍一看活脫脫一個老書生。他笑瞇瞇道:“賢侄免禮。”
賢侄?張寧覺得自己聽錯了,胡瀠怎會叫自己賢侄?
胡瀠不慌不忙地解釋:“聽說英國公將你當子侄輩看待,老夫和英國公位屬同僚,自是一樣。”
不是說勛貴和文官老死不相往來嗎?你當我子侄,我是不是應該叫你一聲伯父?張寧無聲吐槽,笑得一團和氣,和胡瀠分賓主坐下,道:“大人這么晚找小侄,有什么事么?”
對胡瀠,他不太熟,“伯父”叫不出口,不過順竿子爬自稱小侄還是可以的。
胡瀠笑吟吟的,待清兒上茶退下,才斂了笑,道:“賢侄可知陛下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在慈壽宮時還以皇位相威脅,怎么半天后卻傳他進宮,讓他審問王振?在他看來,審問王振尚在其次,揣測皇帝心意才要緊。
為此,他分別拜訪楊士奇和楊榮,楊榮對此一無所知,楊士奇隱晦提及,應該問張寧。于是他便過來了。
姜果然老的辣,明白關鍵在哪里。胡瀠是先帝顧命大臣,是先帝和太皇太后信得過的人,太皇太后對王振的態度非常明確,非打殺不可,那是不是意味著,胡瀠也是這樣?
張寧念頭電閃,不答反問,道:“胡大人會怎么審問?”
怎么審,學問可多了,端看胡瀠向著誰。
這小子不簡單啊,難怪楊士奇提及他。胡瀠白眉一軒,道:“王振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只要陛下不存心包庇,此案并不難審。”
張寧道:“大人擔心陛下有包庇之意?”
“君心難測,不得不防。”胡瀠坦然道:“老夫身負先帝囑托,哪能留此小人橫行世間?只是如何勸陛下,老夫卻是束手無策。”
不僅他,五位顧命大臣和太皇太后都拿皇帝沒辦法,要不然太皇太后也不會氣暈過去。
張寧道:“大人此心,日月可鑒,小侄佩服之至。陛下顧念王振從小陪伴教導之情,心痛王振辜負他的信任,悲傷難以自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