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中午云散雨停,陽光灑滿大地。
張輔松了口氣的同時,向朱祁鎮請示后,下令拔營,全軍火速前進。
道路泥濘難走,馬蹄踏在泥濘地里,路況更差。步兵們剛烤干去掉泥的鞋又糊滿了濕泥。
御輦停下來,賈小四手提袍角,腳踏泥濘,越過手執儀仗的錦衣衛,來到張寧馬前,攔住他的馬,道:“陛下說,道路難走,請侯爺上輦。”
御輦有如行動的房子,相對來說平穩很多,朱祁鎮這是不忍心張寧受馬背顛簸之苦,特地命賈小四來宣。
此時出京,又在路上多日,不似出征第一天,必須維護皇帝的尊嚴,張寧不再拒絕,策馬來到御輦旁,把馬韁交給小太監,上了御輦。
御輦里,茶溫熱正好,點心也熱乎乎的,朱祁鎮示意張寧喝茶吃點心,道:“卿一路辛苦,朕獨坐輦中,無聊得緊。”
你是出征,不是春游,怎能說無聊?張寧道:“陛下,大軍漸近大同,隨時有可能和敵軍相遇,要時刻保持警惕才是。”
“沒到大同,朕終究還是放松警惕了。”朱祁鎮有些感嘆,又有些自嘲道:“若是大軍由朕統領,朕早就不知多么緊張,現在不是有張卿嗎?朕放心得很。”
此次他御駕親征,群臣沒有意見,除了有張寧和楊士奇支持之外,由張輔統兵也是重要原因,對朝廷上下以及京城百姓來說,張輔作戰經驗豐富,將三大營交給他,大家放心得很。
這些天路途寂寞,景色單調,張寧又堅持不肯上御輦,第一次離開宮城的少年皇帝免不了胡思亂想,越想越覺得,自己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陛下,英國公作戰經驗豐富不假,可也上了年紀。”張寧說著露出笑容,卻是想起幾年后,張輔老當益壯,再生一個兒子,便是襲爵的張懋。
“卿笑什么?”朱祁鎮奇道。怎么一說張輔上了年紀,你便笑得這么猥瑣呢?
張寧笑出了聲,道:“臣想到,上次去英國公府,剛好英國公新納一位如夫人。他膝下空虛,若是如夫人能為他涎下兒子繼承香火,豈不是美事?”
張輔長子早夭,這很多年來,妻妾沒能為他生下一男半女。朝中誰不知道這是英國公的心病?大家都避免當面刺激他,也有政敵背后罵他斷子絕孫。張寧這么說,在朱祁鎮聽來,卻是最美好的祝福。張輔快六十的人了,怎么可能生育?
朱祁鎮也哈哈一笑,道:“他這幾年,可沒少納妾。”
都是男人,哪會不懂?君臣說笑一陣,朱祁鎮心頭的寂寞驅消不少,道:“朕觀張卿行軍布陣頗有章法,不愧為少年時便跟隨成祖東征西討的良將。”
“可不是。”張寧道,說話間,眼角余光瞥向窗外,窗外一騎背插三枝羽箭,飛馳而來,卻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使。
信使來到御輦前,勒馬跪于道旁,取出信筒,高舉過頭頂。
自有小太監飛奔過去取來信筒,查驗無誤后呈到朱祁鎮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