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盛綾兒深吸了一口氣:
“六科,號稱是掌侍從、諫諍、補闕、拾遺、審核、封駁詔旨之地,有監察六部駁斥百司之責,禮部主事貪墨太仆寺銀兩,這本是六科理應彈劾之事,可他們吃著百姓供給的祿米卻做著為貪官鳴不平之事,拿著朝廷的俸祿卻只想著拉幫結派互相遮掩,這樣的六科,臣身為察院主簿如何能忍?”
頭發雖然勉強挽起,可被打落在地的官帽花枝都歪七扭八不成樣子,身上的紅裙沾了土,官袍也絕稱不上是齊整樣子。
可是盛綾兒看著就是比方才的金槑更妥當。
“陛下,臣置身六科,入耳的卻都是他們為貪官辯護之言,心中驚駭之情實難言表,這才出言不遜,對他們多加嘲諷,而戶部給事中程久輝并不曾駁斥微臣的言論,而是徑直動手打了我。”
宋釗連忙插話:“陛下,六科爭論之時動手腳本是常事,立朝以來六科就是如此,從前神宗時候還有給事中當堂擊殺奸佞之事,這次之所以會鬧得如此不堪,是盛主簿對六科舊事不甚了解,自以為是受了欺辱又喊了其他女官……”
“宋都給事中之言也有幾分道理,請問都給事中,戶部給事中程久輝還曾打過誰?何時打過?結果如何?”
盛綾兒見宋釗竟然想方設法都要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扣,又哪里能讓他得逞,幾句話就問得對方啞口無言。
她又對著皇帝行了一禮:
“陛下,微臣身窄力弱,比程久輝矮了半頭又輕了幾十斤,對微臣動手實在不能看出程久輝到底是因為辯論之時一時激憤還是因為看微臣勢單力薄便行欺凌手段。”
說完,她擡起頭,讓自己被打腫了的半邊臉頰昭然于眾人面前。
沈時晴看了看,也點了點頭: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
她擡起手,將高女官招到自己面前。
“高女官,你去找十個身高體壯的錦衣衛,讓他們對著程給事中將之前盛主簿說過的話都重新說一遍,朕倒要看看程給事中是不是會一時激憤。”
高婉心行禮稱是。
“等等。”
見高婉心要離開大殿了,沈時晴又叫住了她。
“程給事中,朕差點忘了告訴你,那些錦衣衛挨了你的打,可隨意還手,想來你的一時激憤也不會因此就消了淡了。”
程久輝本來就被一群女官們揍得渾身是傷,額頭上還有一塊血痕,聽見陛下的話,他倉皇的擡起頭,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只見陛下揮了揮手,就有人上來將他拖出了武英殿。
金槑怎么都沒想到陛下竟然這般處置程久輝,冷汗幾乎要浸透官服,他縮著身子一聲也不敢再出。
“至于你,盛主簿,六科說一點什么包庇貪官之言又有什么關系?他們可是天子近臣,進士及第,翰林出身,如何是你這么一個小小的女官能夠指摘的。”
沈時晴踱步在殿中,語氣輕緩,卻又字字如刀。
“別說你了,就連朕……”
她停下了腳步。
“對呀,朕就是皇帝。”
她話音剛落,武英殿內頓時響起了七零八落的磕頭聲。
“清貴?”她玩味一笑,“朕實在是想不明白,你們所謂的清貴到底是何處?是跟誰比起來清,又是跟誰,比起來,更貴。”
“臣等、臣等有罪!”
陛下的誅心之言一出,宋釗只覺得自己的頸上已經懸了一把鋼刀,根本不敢再有任何的辯駁之言,只能低著頭任由陛下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