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廳外的兩個女人嚎哭了一陣,似乎沒有產生任何效果,李守捉使連出面安撫都欠奉。
于構和眾軍官秘密相聚在版筑房中,眾人神情已沒有剛開始的如臨大敵和惶然,兩位隊正背部和屁股上鮮血淋漓,拓著一塊帶血的白麻布趴在草席上。
宋隊正悶悶地說道:“李守捉使并不像老皋那樣容易糊弄,他怕是那種一心向上爬的功利之人,我們的安逸日子怕是要到頭了。”
“那又怎么樣,”一名身形干瘦的什長道:“他是他,我們是我們,不管他想怎么鬧騰,那是他一個人的事情。我們可以陽奉陰違,每一言每一行,都要明確地讓他知道,我們就是爛泥扶不上墻,別白費功夫了。”
于構倒是冷哼著看了這些人一眼:“你們也別太過余了,我看李守捉挺仗義的。如果換成別的人,你們賣掉朝廷的甲胄,人家早就報上去了,誰會管你們的死活,安西都護府如何嚴懲你們,都和人家沒有關系!現在他肯把此事摁下來,萬一將來事發,罪責就背到了他頭上,能做到這樣說成是恩情也不為過,忘恩悖逆的事情絕不可做。”
史隊正硬撐著傷痛的肩膀,從草席上爬起說:“誰說我們要悖逆了?我們只不過是……我們只不過是跟著前任皋守捉使,把日子過得荒廢懶散了。我們在蔥嶺守了十幾年,碰到敵人了嗎?沒有,想打仗立功,連個雞毛都撈不著。”
“所以咱不能由著他折騰,咱得消磨他的銳氣,變得跟我們一樣。”
宋橫隨即也嘆了口氣:“咳,我們也是為了他好,在蔥嶺這種地方做了守捉使,一輩子不會有出頭之日,與其將來碰個頭破血流,不如現在就弄醒他,叫他別白費勁兒啦。“
“還有,這欠賬的事兒怎么辦,賬本兒都握在他的手上,這筆錢應該怎么還?”
什長們都賴皮地揮舞著手臂拒絕:“沒錢,我們哪兒來的錢,每個月的餉錢三百錢,兩斗米,花到月底一個子兒不剩,我得給孩子婆娘買衣服吧,我隔三岔五不得喝點兒酒嗎?最后到月底一個錢都不剩,哪來的錢還他的甲胄。”
于構氣苦地指著這些人:“你,你們!果真是爛泥扶不上墻!”
一名什長嘿嘿笑道:“于主薄,我們是爛泥,你是什么?你有本事能從這爛泥里面出來嗎?”
“住嘴!”趴在草席上的宋橫出口責罵目無上級的下屬。
他把目光朝向于構,和氣卻有懶散地說道:“要怪就怪咱們倒霉,來到蔥嶺這鬼地方一干就是十年多,李守捉使和咱們一樣倒霉。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只是在幫他認清現實,所有人都按照我的計劃來,絕對不能硬扛,要軟磨。”
第二天清晨,藤牧和田珍敲響了征召集合的銅鑼,然而等了好半天,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兩人立刻挨家挨戶去叫,用木棒全力敲擊著門板,或者從窗洞中往里看。
這些人要么在淘米做飯,要么在照顧孩子,還有人正與娘子在房中做不可描述之事。
花去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時間,田珍,藤牧才把這些人從安樂窩里掏出來,叫到了城外的校場上,開始槍棒和橫刀劈砍訓練。無奈這些人就像是軟腳蝦,揮刀和刺槍的動作像娘子繡花,無論兩人怎樣侮辱喝罵,這些人都死性不改,我行我素。
田珍性子暴躁,從馬鞍上抽出馬鞭對著這些人一頓猛抽狠打,一百多號人索性都躺在了地上呻吟,似乎連站起來的力氣都被馬鞭給抽光了。
“氣死我了!他媽的!”
田珍氣呼呼地騎著馬回到城中,走到草廳中把帶血的馬鞭扔到了地上:“這幫人真的是廢了,徹底他娘的廢了!不遵軍令也就罷了,操練起來也是軟手軟腳!這種兵能打仗嗎!就像綿羊一樣,估計剛提起刀槍,就會被敵人給收拾掉!”
“我建議你殺兩個人,以正軍心!”
李嗣業聽完田珍的講述,抬起手臂一揮,領著田珍來到了城墻上,手搭涼棚遙望遠處綠油油的校場。藤牧依然表現出良好的耐心,抬手握刀進行比劃,一群人跟在他身后,握著刀柄緩慢動作好似滑稽的舞蹈,樣子生硬做作,表明了不合作的態度。
“看看這些鳥人,老子真想一個個把他們給剁了!有種別來安西當兵!當了兵就是這副鳥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