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四跪著探起身體,笑著對李嗣業說道:“欠下的軍餉本是上任校尉貪墨挪用,與李校尉本無干系,是小四一時糊涂,不知好歹,惹惱了校尉,活該受罰。”
第八團的幾個軍漢趴在窗外偷偷觀察,不禁憐憫地嘆息道:“連燕小四這等鐵骨錚錚的漢子,也被掰彎了膝蓋,‘四不能’恐怖如斯吶!”
李嗣業伸手一揮:“把錢給他拿上來!”
兩名親兵上前,其中一人手中托著木盤,盤中堆放著成串的錢財,
“燕小四,你的官職是隊正,餉錢是一千二百錢外加六斗米,第八團共欠發你四個月的餉錢,正是四千八百錢,外加二十四斗米,以龜茲現在的糧價每斗米三十錢,共計七百二十錢,這盤子里是你四個月的糧餉,速速拿去,免得你背地里說本校尉扣你的餉錢!”
燕小四瞪大了眼睛,茫然無措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李校尉竟然把餉錢籌措到了?他竟然如此豪富,能夠自掏腰包發軍餉?
“下去吧。回去好好反省!”
他感激地連連點頭,懷中抱著銅錢走出了值房。
藤牧推開值房門走出去,敲動了架子上掛著的銅鉦,扯著喉嚨喊道:“李校尉近日來四處奔波,自行籌措錢財,為兄弟們湊足了餉錢。今日起正式發餉,從右旅右隊第一什開始發放,自行排隊!不得擁擠喧嘩!”
整個第八團營地炸了鍋,兵卒們興奮地奔跑到校場前排隊等候,霎時間整個營地百人空巷,只有元濤旅帥一人坐在版筑房前,用鞣制好的牛皮制作皮帶。
最后一個軍卒興沖沖朝校場跑去,看見坐在房前的元濤,回頭訝異地問道:“元旅帥,為啥不去領餉?”
“我不去,你自去。”
軍卒見旅帥面色不善,不敢再接話茬,兀自離開。
元濤的十幾名兄弟懷中揣著錢財回到營地中,立刻就來找元濤,蹲在他的面前樂呵呵地說道:“如今餉錢已經發下來了,兄弟們只留幾百個錢,足夠今晚到撥換城的酒肆中喝兩斗濁酒。剩下的錢都留給死去兄弟的孤兒寡母,能安置一個是一個。”
“旅帥,我看校場上無人排隊了,你也趕緊去把錢領了去。”
另一人笑道:”元旅帥不需要去排隊,稍晚些的時候校尉會派人親自送過來的。”
元濤的心中憋了股氣,手中的短刀陡然劃偏,把一條好皮帶給毀掉了。他把毀掉的皮子扔到一旁,冷冷地說道:“這餉錢我不取,他是從哪里弄來的,別人不清楚,你們還不清楚么?”
幾名兄弟相互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忿悶之色。其中一人蹲在他面前耐心勸說:“元旅帥,你不去領餉,我們如何安置娘子們,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弟兄們?”
“不義之財,我不會去領。雖然管不了別人,但我能做好我自己。”
這人呵呵笑著勸道:“旅帥,李校尉發這錢的時候,并未告訴我們他這錢是何處來的,我們不知道他這錢的來路,完全可以當做是朝廷發放的餉錢,這樣你是不是能夠安然受之了?”
元濤冷著臉說道:“你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幾人面面相覷,發現勸不過元濤,只好躬身各自叉手離去。
戌正時分,
夜色繁星俯瞰四野,抬頭看望見銀河貫穿長空,星空下的第八團營地中熱鬧非凡,這些軍漢子們發餉后的第一夜便是買酒大醉,各個什的兵卒們聚在土坯房內,點著黃豆大小的油燈,光著脊背拼酒,粗獷的行酒令聲此起彼伏。
李嗣業卻在夜里走出值房,他手中提了兩個烤羊腿,右手用麻繩提著兩壇子三勒漿。身后跟著親兵庫班尼和張勇,兩人各自手中端著木盤,盤中堆放一串串銅錢。
他這是要親自上門為兩位被擼掉的旅帥送餉錢,順帶送一壇子酒,一條羊腿,有體恤下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