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這苦他倒是也受了,恐怕他丁點兒都不覺得吃苦,反而有點甘之若飴,想必是個苦出身。我以前還覺得像是出自李氏郡望,現在看來不是,郡望哪能受得了這個?哎,真是把我給累壞了,得在家里躺老些時日。”
他軟軟地躺靠在了榻上,伸手抓著自己的后頸使勁兒地揉搓,突然有門人突然站在外面,叉手稟道:“疏勒都督裴將軍前來拜訪。”
趙崇玼支撐著身體坐起來,擺手說道:“快快請進,不,還是我親自去門口迎接吧。”
他就這樣兜起袖子往門外走去,娘子連忙從架子上取下外袍道:“別著涼了,穿上件兒衣服。”
“不用了,幾步遠凍不死人!”
他穿著白色中單站在側門拱手相迎:“裴都督光臨寒舍,崇玼不甚榮幸,請進。”
裴國良注意到他發髻仍濕,穿著中單。趙崇玼低頭指著自己解釋道:“在外奔波了兩個多月,剛剛才進得家門洗了個澡,都督就來了,你看這不?”
裴都督笑道:“怪不得這兩個月中,你們這兩位疏勒鎮的大將都不在城中,感情是奔波在外,辛苦了。”
“這算什么,咱本來就一介武夫,長途奔波乃是常態,何來辛苦一說。哦,裴都督請進!”
這時趙崇玼的娘子也迎了出來,手臂上搭著一件絲袍,雙手落在腰側輕輕一低算是行禮。裴國良看了這趙家娘子一眼,心說果真是疏勒城中的第一美人,看著就是那么賞心悅目。
“好,請。”
兩人邁步入堂,趙崇玼請客人坐在案幾前,他稍稍坐開一點兒,雙膝跪地,雙手按在膝蓋上以表示對客人的重視。
娘子跪坐在一旁掀開茶鍑蓋子,勺子舀出兩碗煮茶,分別捧給裴國良和趙崇玼。
裴國良道了聲謝,從趙娘子手中接過茶碗,抿了一口笑道:“我來也沒有別的事情,只是因為兩位將軍外出這么長時間,裴某心中關切,特來相問,也請轉告李將軍,有什么用的著裴某的地方盡管吩咐。”
“外出這么長時間,嗨,別提了。”趙崇玼開口說道:“李將軍這次巡視可謂是周密齊全,把我疏勒軍的所有駐扎地點都看了個遍,并且實地察看,精確繪制了疏勒地區的地形以及布防圖。兩個月六十個晝夜,那是風雨來雨里去,我們和駐守兵卒吃住在一起同甘共苦,如今也算是完成多半了。”
裴國良聽得一愣一愣,竟然是全身心都撲在了工作上。他提前兩個月就準備了結婚賀禮,結果沒派上用場。這倒是給他意外驚喜,看來這新任鎮使對待任職還是認真負責的,至于為什么剛來上任就找木匠的原因他就不深究了。
“怎么,你們還要往外跑?”
“應該不會了吧,將重要的事情做完,剩下的交給手下人便可。只是我預感李鎮使接下來可能會有大的動作。”
“哦,”裴國良表面上集中了注意力,心中卻不以為然,能有什么大動作?如果來的是投筆從戎的文人,還有可能興修一下周邊水利,擴大耕地面積,召集軍民屯田來增加財政收入。但是這樣一個孔武有力的武夫,會的也就是修補一下城防,挖幾口井之類吧。比如說那口耿忠井,不知道來了多少鎮守使,都想從那口井上下功夫,不是派人去深挖,就是要設壇祭拜。殊不知那口井干枯多年,不管再怎么挖,再怎么祭拜,都是不會出水的。
漢人就會搞這些虛頭八腦的形式崇拜,漢代離如今已經多少年了,耿恭也早已成為了傳說,與其對著這傳說頂禮膜拜,倒不如踏踏實實干出些事跡來唄。
兩人隔著案幾閑談片刻,趙崇玼的臉上也顯現出疲憊之色,裴國良知道自己不適宜再呆下去,連忙起身告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