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幾名婢女的攙扶下走出后院上了馬車,臨行前撩起帷幕看了這宅院一眼,在心底默默地說,過了今夜,我就是這里真正的女主人。
……
唐人娶親一般定吉時在黃昏,所以這一日的白天,十二娘是在煎熬中度過,連端上來的飯菜都沒吃幾口,盤膝靜坐在妝奩前,任由幾個娘子在她的頭頂上梳起倭墮髻,接下來的流程是敷鉛粉,抹胭脂,貼花鈿,點絳唇等等,直至遮蓋了她本來的天生麗質。
李嗣業騎著黑胖帶著花車和迎親隊,來到新娘的門前,大門卻是緊緊閉合的。這卻是另一種風俗,需要新郎高聲念催妝詩。詩才橫溢的人完全可以現場吟詩,也有提前請人編好詩詞背下來的,李嗣業就屬于后一種。
生活在這個時代,若是沒有點兒詩文底子,還真是有許多不方便。
戰鋒隊的押官田珍擔當了迎親使,站在院子外高聲念三書六禮中的迎親書。
經過象征性的阻擋后,府門大開,蓋著蓋頭的新娘在送親娘子的攙扶下,來到門外坐進花車中。
十二娘安穩坐好,旁邊的徐娘子低聲說道:”新娘子,上花轎你得哭啊。“
”今日是我的大喜日子,我為什么要哭?“
”你今日哭了,往后的日子才能天天笑。“
也許是這個道理,但她沒有這樣的演技,只能想往常那些苦日子,在公孫大娘的棍棒下練劍器,抑或是以前,身為貧寒妾室的母親因為無子,父親不祿之后被正房趕出府邸,幸好昔日家中與公孫氏有些來往,便過去做了徒弟,更像是過繼給了她做女兒。
她凝結去些許悲傷情緒,可惜已經到了鎮守使府上。新郎李嗣業翻身下馬,手中握著弓,箭頭上是泥丸,對著花車連射三箭定乾坤,才將新娘子從從花車迎下來。
兩人各自握著紅綢,新郎穿著紅色吉服,新娘子頭戴釵鈿身披綠色翟衣禮服,這正是紅男綠女。
進門前需要跨火盆,跨馬鞍,跨過米袋子,踩著紅毯往內院而去,兩個孩童在他們身后拋灑五谷雜糧。賓客們在旁邊觀瞻拱手慶賀。
李嗣業對這些禮節一概不通,時刻需要人在旁邊指點,幸虧這西域的漢文化并不嚴謹,若在中原定然會鬧出許多笑話。
新人進入堂中,李嗣業取掉十二娘頭上的蓋頭,她卻雙手撐著團扇擋住臉面。擋著臉應該怎么辦?旁邊早已有人送上絹布和筆墨,非得題一首卻扇詩才行。
這個自然也不用發愁,疏勒府的胥吏們有許多精通文墨之輩,昨晚上已經給李嗣業謄抄數首,他死記硬背將其中一首記下來,內容大概是夸贊娘子賢良淑德的,要謹記其中繁體字的用法,不然又被人誤做文盲。
十二娘誦讀詩文,除卻團扇,夫妻二人拜天地,家中高堂,無奈高堂不在,但墻上掛著李氏共祖老子的畫像,兩人都能拜。
夫妻對拜之后行結發禮,吳娘子端上托盤,里面放著剪刀,兩人各自把自己的頭發剪下來結在一起,裝進了香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