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納都心中狂怒,他不知道這個手勢代表什么意思,但從此人的表情就知道這是一種羞辱。令他更為憤怒的羞辱是,此人竟然用刀削去了他的頂發。勇士的靈魂只屬于長生天,豈能落入他人手中。
“啊呀呀!”
他雙腿猛夾馬鐙,雙手舉著榔頭朝對方直沖過去,戰馬奔行如洪流無可阻擋。
對方依然雙手握刀橫在馬上,幽深而冷冽的眼睛死盯著他,身下馬匹不動,連身體也沒有任何動靜,這是一種讓人畏懼的死亡的寂靜。
索納都大吼一聲以壯膽,雙手握著長棒榔頭舉過頭頂,朝著對方的頭砸將下來,這一下若是砸結實了,絕對可以讓其腦袋開花。
李嗣業陡然抬起了刀鋒,并以閃電般的速度向上一揚。索納都頓時感覺手中的重量輕了,那是因為長棒榔頭從中間被斬斷,擁有殺傷力的那一截掉落在了地上。
他的馬還在向前沖,李嗣業再次橫閃出刀鋒,索納都感覺視線在向上拔高,他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還能夠看到那人。然后他的視線打了個滾,隨著自由落體掉落在了地上,抬頭看到馬上的自己,只剩下齊平的肩膀,脖頸的部位還在往外泵血。
突騎施騎兵突然向后逃竄,他們留下了幾百具尸體,裹挾著步兵陣往羯丹山方向逃去。王正見的騎兵軍奮起直追。
夫蒙靈察向拔汗那和都摩支下令,分別從左右包抄追擊,唐軍的六花陣變為了一字向前的長陣,不斷擴大寬度占據了整個戰場,用來攔截被騎兵追散逃跑的黃姓步卒。
直至天黑時分,突騎施黃姓在碎葉川南岸全軍覆沒,不斷有俘虜落入攔截的唐軍手中,追擊的拔汗那軍隊還發現了莫賀與另外兩個兒子的尸體,竟然沒能抓到一個活口,令夫蒙靈察分外不滿,
他猜出可能是歸順拔汗那國的突騎施黑姓所為,對于一個同一族類的突騎施人,他們不愿意他落在唐軍的手中被施刑羞辱,死在戰場上才算是一個草原勇士的結局。
簡單打掃戰場之后,黃姓的俘虜全部交給了都摩支,或變成奴從,或組成新的部落,就無需唐軍為他們考慮了。
夫蒙靈察縱馬來到李嗣業面前,他臉上并沒有勝利的喜悅,臉上隱隱透出幾分怒容喝問道:“李嗣業,你可知罪?”
李嗣業翻身下馬,周圍的兵卒們都擔憂地望著他,他轉身將陌刀放在馬背上,才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夫蒙馬下,躬身叉手道:“嗣業知罪,但事發突然,不得不提前應變,應變之功,足以抵過。”
“這么說來,我還得賞你了。臨戰之際,只有中軍才有指揮權!敵軍以奔牛襲陣!你擅自將俘虜撤進軍陣后方,何來應變!又何以抵過!”
他不疾不徐地叉手道:“嗣業斗膽相問中丞,俘虜能抵擋疾奔之牛么?”
夫蒙黑著臉瞪了他一眼:“當然不能。”
“中丞,我們的盟友拔汗那軍與都摩支軍多數為突騎施黑姓,他們雖與黃姓相爭相攻,卻仍然是同族同胞。我們以俘虜去擋奔牛陣,不能取得任何功效,卻會使這些黑姓兵卒心生芥蒂。牧歌響起時,他們難保不生同悲惻隱之心,兔死狐悲之感,若真讓這些放下武器的手無寸鐵的血肉之軀當做血肉之盾,身為同族的他們,心中還甘愿做我們的盟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