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娘的嘴角洋溢起了笑容,他不知道別的男人會不會跟他們的娘子說這些,也許他們不會。十二娘相信,他的男人是天底下最特立獨行的郎君,從她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真切地感受到他的不同,是一個從里到外甚至魂魄都與跟別人不一樣的男子。
“我相信你,盡管你不會作詩。”
“沒錯,”李嗣業篤定地笑了笑:“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不會作詩,不過沒關系,這天底下的詩人已經夠多了,多一個少一個都沒什么關系。”
他松開了十二娘的手,娘子快走兩步來到門口,對坐在廊下縫制靴子的陳娘子大聲說道:“把站在院門外的婢女叫進來吧,別總在門口站著,告訴她咱們家里沒那么多規矩,想坐就坐,想站就站。”
陳娘子扔下鞋底就往外面走,走到門外驅散了那些圍觀取笑的婢女,把負手站立的道柔叫了進來。
李嗣業和十二娘并肩站在門廊下,廊前左轉是用石膏砌筑的長廊架,葡萄藤纏繞攀爬滿頂部。道柔低著頭從架子下走過來到廊前,不曾抬頭看那成串的綠葡萄一眼,連枯葉落在她肩頭上都沒有伸手去撥掉。
她站在十二娘面前低腰行禮:“奴婢參見夫人。”
十二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親和地低聲問道:“叫什么名字?”
“啟稟夫人,奴婢道柔。”
夫人臉上的笑容不變,高聳的云朵髻倒像是收攏了翅膀的鳳凰,搖曳著珠翠自有一種壓迫感,仿佛聲音也拔高了幾分:“你應是從宮里來的人,所受的調教規矩遠遠超過了一般人家的奴婢,我也教不了你什么。叫你過來只是告訴你,規矩只是外表,心里想什么誰也不知道。如果你想著是本分,它就是本分。”
“你是太子派給阿郎的奴婢,那就做好奴婢的本分,去了外面你要時刻照顧好阿郎,回到家里你就可以歇一歇,多余的事情你無需去管,也不用你來做,明白嗎?”
道柔換做了躬身,低頭怯怯叉手:“奴婢明白。”
李嗣業吃驚地望著身邊的娘子,沒想到素日里溫婉如玉的她,竟然也能表現出如日月當空般威嚴的一幕,實在是難以想象,讓他不得不刮目重新看待審視她。
“好了,去廊下坐著吧。”
道柔老實地退下去,與陳娘子并排坐在了廊下,只是她的坐姿也端正如鐘,從頭到腰幾乎是一條直線。讓身邊佝僂著背的徐娘子渾身感覺不舒服。
李嗣業扶著娘子肩膀回到了房中,他由衷地開口稱贊道:“剛剛娘子那兩句話,可真是厲害,令嗣業刮目相看。”
十二娘捂著嘴巴羞澀地笑了起來:“真的嗎?我是不是說得有些重了?”
“我認為一點兒都不重,剛剛好。”
她低頭又笑道:“我哪里會這么說,只不過過去經常跟著師父入宮給皇妃公主們賀壽表演,這些事情見得多了,那些御妻,命婦們教訓下人的時候,就是這種口氣,有些比這還厲害,我剛剛也只是模仿她們說話的口氣而已。”
“那你就是模仿到了她們的精髓,連我聽了都覺得很惟妙惟肖。”
李嗣業感覺娘子有這樣的生**驗,又有這樣的演技,穿越到現代可以完爆一堆宮斗女主角了。
在家中用過午飯后,李嗣業決定到戴望的紙坊去一趟,這次在長安遇到的某些問題,他想向這位智囊征求一下計策。畢竟他曾經在官場底層摸爬滾打過,三觀也和這些人趨同,所給出的策略更貼合這些人的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