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
城頭上發生了一瞬間的騷亂,投石的敵人反過身去廝殺,一具尸體被拋下城墻,李嗣業揮舞的陌刀掃塌了半面女墻。
高仙芝不顧烈日燙灼死死盯著城頭,敏銳地發現了這突然出現的戰機,舉起刀鋒對著西坡沙啞地吼道:“西坡上!沖上去,缺口打開了!”
跳蕩兵們哇哇舉著盾牌沖上去,宛如百米沖刺比誰沖得更快,終于有一人先把盾牌扔上去,飛撲縱身一跳,抓著墻垛撲了進去。
南坡的木排墻那邊,田珍也打開了缺口,他與幾個陌刀手一面砍殺敵人,一邊將木排墻劈砍推倒。
識匿和護密聯軍大喜,伽延從捋著蒼灰的胡須,舉起手中的橫刀,指著缺口大喊:“城墻塌了!上去支援唐軍!”
他當先率眾向上沖鋒,突然一支羽箭斜向刺來,正中他的額頭。他瞪大眼睛轉身,卻見連云堡城頭瞭望臺上站著手挽大弓的吐蕃將領,老國主的身體緩緩向后倒去。
“國主!”眾勇士上前紛紛將他攙住。
李嗣業正帶人揮刀斬殺企圖補住缺口的吐蕃軍,卻有一人扔過墻頭盾牌,搶先爬了上來。他揮刀將一名桂射手斬倒,回頭想看看這獲得先登之功的壯士是誰。
卻是一個熟悉的青澀面孔,原龜茲跳蕩營隊正郭昕,后擔任旅率,現在已經是疏勒跳蕩營三團校尉了。
“原來是你啊!這才是脫穎而出。”
“將軍小心!”郭昕怔住笑容,將手中盾牌扔出,一支勁厲的羽箭釘在上面,竟將包銅連同木板射穿。
李嗣業瞇眼收縮了瞳孔,朝羽箭射來的方向望去,一個全身鎖子甲罩著皮甲的吐蕃將領站在瞭望臺上,他的整個腦袋都被鎖子甲包裹,只挖出眼孔部位,懊惱地把手中的長弓扔在了地上。他周圍護佑著五六個桂射手,企圖依靠望臺居高臨下負隅頑抗。
李嗣業雖然看不見他的面孔,但已經認出了是誰,提著陌刀朝瞭望臺方向而去。
唐軍和識匿軍、護密軍已經從兩個方向攻入城中,吐蕃軍一部分扔掉了武器投降,另一部分依然在殊死反撲,雙方在狹小的連云堡中短兵相接進行激戰。
吐蕃人在甲胄兵器方面不占優勢,逐漸往瞭望臺方向龜縮,等唐軍的弩兵翻上城頭,局勢變得愈發明朗,戰鋒隊和跳蕩在前方掩殺,弩兵在后方瞄準襲殺,吐蕃兵一個接一個倒下。
李嗣業親自提著陌刀沖至瞭望臺下,幾十個桂射手撐著盾牌將宗呂護在中央,他們的長槍從盾牌后面伸出來固守著通往臺上的狹窄石梯,依舊在負隅頑抗。
這石梯只能容納一個人向上攀登,瞭望臺上的墻垛也遠比連云堡其余地方堅固,他們躲在墻垛后面,一時間形成了僵局。
其實這并不算什么僵局,唐軍已經控制住整個連云堡,只剩下這唯一一處高臺,只需等到他們彈盡糧絕,便可坐享其成。
李嗣業對著臺上喊道:“宗呂,你放下武器,我饒你一條活路。”
宗呂從盾牌中探出頭來,悻悻地說:“我已經向你投降過一次,難道還要再投一次?”
李嗣業朗聲說道:“如果你要殺身成仁,八年前就已經死了,何必等著今天。你是純正的吐蕃人嗎?不是!喀葛魯東岱如果真的重視你,就不會把你放到這苦寒孤絕的連云堡來。投唐是棄暗投明,昔日吐蕃大論祿東贊之孫論弓仁親率七千吐谷渾部投我大唐,之后屢建軍功,獲封朔方節度副大使,追授拔川郡王,如今論家子嗣均為我大唐驍將。你又未嘗不可?”
瞭望臺上沉默片刻,響起刀尖落地的叮當聲,隨即扔武器的聲音嘩啦啦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