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城外的唐軍營地呈現出喧囂的氣象,各軍各營都在加緊制作干糧,拆卸營帳,軍卒們將馬匹牽到河邊,蘸著河水清洗馬鬃里的污濁和跳蚤,馬兒們舒爽地打著響鼻,任由主人把馬鞍馬鐙架在背上。
一些行動迅速的人已經將羊氈,甲胄和干糧袋捆縛在馬背上,坐在河邊在一塊頁巖上呲嚓地磨刀。
李嗣業從城中走出,見到這幅場面后大吃一驚,走過去對一名正在卷著旆旗的隊正詢問:“怎么回事?為何突然拆掉營帳整軍備戰?”
這位隊正背朝他坐著,口中不耐煩地咕噥道:“你問我,我哪里知道去,你問這些當官兒的去!”
他握著旗桿扭過身來,見到李嗣業后嚇了一嚇,連忙拄著旗桿站立筆直:“李都護!那個,我不知道是您。”
李嗣業略過此節,又問他:“誰給你們下的命令?”
“啟稟大夫,是高中丞的節度押衙畢思深來宣布的命令,其他的卑職就不知道了。”
李嗣業轉過身去,隊正心中打著鼓點兒問道:“李都護,還需要我們繼續收拾行裝嗎?”
他回過頭點了點頭:“你繼續。”
高仙芝已經清洗了羯師國的國都,活捉了羯師國的國王,把王宮內的財寶全部搜刮了一遍,雖然這國家窮得沒有多少油水,但也應該消停滿足了吧。如今突然要去進攻石國——歷史上他就是這么干的,不過這樣爭對一個國家的軍事行動,他自然是要事先稟報朝廷,不然發生什么意外只能由他自己負責。
所以進攻石國的計劃不是高仙芝獨斷而行,而是得了朝中某些人的許可,可能是李林甫,有可能是玄宗,不過根據這兩年玄宗皇帝對勝利的狂熱程度來看,很有可能是得到了皇帝的批準。但是李隆基坐于萬里之外的大明宮中,自然不了解西域的情形,他不知道石國是否該滅,他只是單純地喜歡宣揚武功耀武揚威而已。
不過這事還是他親自問問高仙芝為好。
安西節度使的行轅在設在疏勒鎮使府邸上,李嗣業對舊居自然輕車熟路,不過卻需要人通報。高仙芝的親衛出來稟報,他最終在外院的正堂里,見到了正在披掛甲胄的高仙芝。
高仙芝轉身抬起臂甲,對他說道:“李大夫,我現在甲胄在身,請恕我不能向你行禮。”
李嗣業問他:“聽聞你要出征討伐石國,我記得十幾天前,石國國王親自給你寫了一封信,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一封求和投效的書信。既然他已經投降,為何還要興兵進攻,難道就因為寧遠國君的一面之詞?”
“當然,也不只是因為這個。首先那俱車鼻施是黃姓突騎施,昔日夫蒙中丞在時,曾經殺死了賀莫達干,所以他這些年來一直仇恨我安西都護府,也多次出言不遜,辱我大唐國威。他又一次次暗中與突騎施部串聯,居心叵測。這種人怎么可能真心降服,一旦大食東來,他必然第一個反。”
李嗣業又問他:“那你準備怎么做,是要除掉他?”
高仙芝扭過頭來看了看他,笑道:“我記得你在北庭時曾給我寫信說,不會對我的決策指手畫腳。”
“我指手畫腳了?”李嗣業抿緊了嘴唇,又說道:“我是否可以向你建言獻策,聽不聽是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