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您請慢等。”
片刻之后,楊家大管事出來迎接吉溫,這讓他心中稍稍舒服一些。比起這些送進去拜帖之后在屋檐下如凍狗般瑟瑟等待的官員們,他還是有些特權的。
他在大管事的邀引下穿過兩道跨院,又穿過水潭廊橋。在一片綠蔭柳暗花明的背后,樓閣的飛檐從濃綠中挑出,樓頂四廊懸空,鏤空紗帳飄飛,絲竹之聲悠揚。隱約可見楊國忠坐在長廊間的胡床上,有兩個婢女跪在身邊捏腿捶背,還有兩個婢女站在身后按肩喂食。對面有兩名女子坐在地上彈撥著琵琶和箜篌。
吉溫站在樓閣下面,高舉著雙手叉過頭頂,高聲說道:“御史中丞吉溫求見楊相。”
楊國忠從胡床上直起腰,從欄桿的縫隙中往下瞄了一眼:“原來是吉溫啊,上來說話。”
吉溫走進閣樓底層,沿著靠墻的樓梯向上,轉過兩個彎,沿著樓外的廊道來到了楊國忠面前。
他微微躬身笑著叉手:“楊相。”
楊國忠皺起了眉頭道:“你不覺得這個稱呼很難聽嗎?楊相,洋相,敢情你是想看我的洋相。”
“吉溫絕無此意。只是除了這個,不知該如何稱呼您。”
“右相,右相!我不就是右相嗎?”
吉溫心中有些不太情愿,因為右相這個稱呼曾經只屬于一個人,那就是已經故去的李林甫。
楊國忠向后一躺,對兩個停止彈撥的樂妓拍拍手道:“怎么停了?繼續彈,彈完這首曲子。”
吉溫站在一旁頗為尷尬,只好裝作欣賞樂曲的樣子候著。
等琵琶彈撥的最后一個音調結束,楊國忠才對兩個樂妓揮揮手,她們抱著樂器低腰行禮后匆匆退去。
只是四名在他左右伺候的女子依然跪坐在身前,柔荑手在楊國忠的膝蓋和肩膀上輕輕揉捏著,他側過臉去輕輕張開嘴,侍女從盤子里挑出一顆葡萄,輕輕用貝齒咬去薄皮,然后用勺子喂到楊國忠口中。這位楊相蠕動著下巴將葡萄咽下,輕輕吐出兩顆籽,女子連忙雙手用巾帕接住。
這幅享受的模樣看起來十分欠揍。
如果說昨天晚上吉溫還在為自己的站隊猶疑的話,但經過了剛才進門到現在一系列的目睹,他現在已經做出了決定。
吉溫恭敬地彎腰笑道:“楊……右相,屬下聽說圣人已下旨令李嗣業兼任河西節度使,不知右相有何決斷。”
楊國忠反問他:“吉溫,你是怎么想的?”
“以吉溫愚見,授給李嗣業三鎮節度使完全沒有必要,隴右不同于幽燕河東,幅員遼闊縱垮萬里,將安西北庭河西三鎮授予一個人,那他就等于控制了整個大唐以西,這對于朝廷,對于右相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楊國忠贊同地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不過現在陛下旨意已下,斷無收回的道理,就先讓他李嗣業在這個位置上坐熱屁股再說。他若是老老實實的,那也罷,但若是不老實,本相也有辦法對付他。”
“右相,若是等李嗣業把屁股坐熱了,他根基穩定可就不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