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莊手中捧著硬黃紙,聲音圓潤地誦讀邸報中的內容,眼角時時留意坐在案幾前看似閉目養神的安祿山。
“河西、安西、北庭節度使李嗣業向圣人上了一封求加官的奏疏,替麾下的心腹將領討要將軍職位,又連續提拔了一千五百人人擔任中郎將。
安胖子突然睜開眼睛,面孔猙獰地痛斥:“這個李嗣業真是可惡,某向陛下討要什么,他也向陛下獻上讒言討要,他還真把自己當做一號人物了,他若是知道老子要做什么事情,豈不是要壞掉我的大事。”
高尚主動上前獻策說道:“主公不必擔憂,李嗣業雖執掌三鎮,但除去河西外,安西北庭等鎮都無法與范陽、平盧、河東相提并論,他手下兵力不算多,又多分散廣布,將來即使率軍入關相救,能夠調動的兵力也不超過十萬人,其麾下戰斗力也遠不是我們河北三鎮的對手。”
嚴莊也瞇著眼睛上前,等高尚的話說完,他剛剛好補上去,這種輪番話術的厲害之處在于給目標不間斷的洗腦。
“主公既然憂慮李嗣業為心腹大患,何不派出細作去刺探河西軍情,最好能得知他麾下兵力多寡,更要知道他一旦得知中原大變,能夠帶多少人南下關中。這正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如此甚好。”安祿山重重地拍著案幾朗聲說道:“來人,去喚安守忠進來。”
牙將安守忠從側門邁步而入,單膝跪地叉手道:“主公喚我?”
“命你在細作營中挑選出六七十人,最好都是粟特人,由你親自率領裝扮成客商,前往安西、北庭、河西等地,查探三鎮軍隊的總兵力,要把河西軍的底細給我查清楚。”
安守忠果斷應答道:“喏,定不負大夫所望。”
等安守忠領命而去,安祿山揉著肥胖的肚子打起了瞌睡,內侍李豬兒跪在他的胡床前,雙手握成拳輕輕地敲擊著他的膝蓋。
雷鳴般的鼾聲在他的府邸正堂內響起,嚴莊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高尚則執筆在一旁的案幾上書寫軍令,面對這樣嘈雜的壞境,嚴軍師心無旁騖專心執筆,實乃一般人所不能為。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連跪坐在一旁給安祿山捶腿的李豬兒也陷入昏睡中,窗外已經有弦月高掛,屋內只有三盞燭火。高尚揉了揉酸困的手指,耳邊雷霆聲響不絕于耳。
直到天邊響起雞鳴聲,高尚手邊謄抄的軍中法規已經堆起厚厚的一疊,長夜漫漫他絲毫不覺困倦,聚精會神連鼾聲停止都沒有發覺。當清晨的涼意透過門縫鉆到他的衣衫中時,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哆嗦,不覺有黑狐裘覆蓋到了肩頭上。
高尚驚覺連忙回頭行禮,卻被安祿山按住了肩頭,口中絲毫不吝惜贊譽之詞:“高軍師真乃心性堅毅之士,耳畔雷聲陣陣,竟能一夜書寫數萬言字跡工整,這是我的福祉啊。這披狐裘陪伴某多年,現在贈送與你。”
高尚慌忙轉身跪在了地上,叉手說道:“主公知遇之恩,高尚敢不肝腦涂地以報厚愛!”
安祿山將他伸手攙扶,高尚可能是由于動作幅度過大,懷中有一本書冊掉了出來,封面正好朝上,乃是袁天罡所著作《推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