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承嗣暗地里與自己不對付,知道的人也不算多,他要是跟著史朝義一同來城門口迎接,那才是事出反常必有妖。現在避而不見倒也是他的脾氣。想必這史朝義在這營州城中也只有芝麻大點的權力,其余全受田承嗣制約,年輕人在幾個老家伙這里受點氣也是應該的。
壽宴在史朝義的臨時皇宮舉辦,張忠志只身帶著十幾名牙兵和兩名牙將赴宴,當仁不讓地坐在老壽星的主位。史朝義陪在側位上笑容自然,不斷用眼色示意手下的官吏們用甜言蜜語吹捧張忠志,把這個老家伙恭維得飄飄然。
等到酒席半酣之時,張忠志已經喝得醉意微醺,兩個牙將始終滴酒不沾站在左右,身披甲胄手持鋼刀,讓人心生畏懼。
史朝義決定不再等待,命親信幾人撤離張忠志的案幾旁。他看準時機將手中的琉璃盞高舉在手中砸了下去,琉璃頓時碎裂成八瓣。
蹲藏在宴會場地后方的刀斧手們一擁而上,對著張忠志一家進行劈殺。十幾名牙兵慌忙上前去護住張忠志,但雙拳難敵四手,惡虎也怕群狼,張忠志身上還沒有披甲,在刀斧手們的劈砍之下,他已經是傷橫累累。也幸虧牙兵們悍不畏死,從行宮外圍殺進來,簇擁著重傷的張忠志往城外奔去。
張忠志一家已經被斬殺干凈,只剩下這個生命垂危的老家伙,牙兵們牽著馬沖鋒到城門口,與城門的燕軍發生激戰,一名牙將身中六矢,口中吐血將拓關舉了起來,另一名牙將手持馬槊與敵騎在城門口激戰,被六人圍攻致死。
最終一百多名牙兵擁著垂死的張忠志沖出了營州城,眾人行進至一處風化干涸的河床上,張忠志只剩下一口氣。眾人把他抬到大石上,他攥著滿手的鮮血從腰間解下魚袋和印綬,舉在手中對這些人只說了一句話:“有我魚符和印綬在身往榆關如我親臨,你們推舉一個合格的將領,只求報此血仇。”
說罷張忠志氣絕身亡,這百名牙兵摘下兜鍪在胸間以默哀,他們將他葬在了河床上。
牙兵們欲回到榆關掌控軍事,但實在軍職卑微,最高職務者也不過是個小校尉。他們經過商議后推舉校尉王武俊為主將,回到榆關后立刻控制牙兵營,并且派人向已經占據幽州的李嗣業投降,引雍王大軍入遼東。這樣他們不但可以換取官職,也可以借助李嗣業的力量為張忠志報仇,也算是有始有終。
牙兵們回到榆關后,并未將張忠志被史朝義斬殺的事情告訴榆關守軍們,張忠志委派的留守將領對這些牙兵也敬而遠之。他們關上門來在自己的營區內秘密謀劃,一邊派人前往幽州投誠。
李嗣業正坐在幽州府邸內披著裘袍烤火,聽聞榆關方面有人前來投誠,高興得站起來揮手道:“快請!”
這時天上正下著大雪,三名幽燕牙兵身披鐵鎧甲牽馬站在堂下,朝李嗣業微微躬身叉手:“我們乃是盧龍兵馬使張忠志麾下牙兵,奉主事將軍王武俊的命令特來投效雍王,我們甲胄在身,請恕我等不能全禮。”
李嗣業朝他們招了招手道:“外面天冷,殿中燒了銅爐,圍過來與我一起取暖說事情。”
三人惶恐地說道:“我們不過為微弱牙兵,怎么敢與雍王圍爐而坐。”
“豈能以身份高低來辨別英雄?敢為眾人先遠來投效者乃真英雄也,我自當以禮相待,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