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似乎嚇了一跳,注意到門口有人在凝望自己。
是行刑者。
她僵直地回望了幾秒,流心芝士掛在嘴邊,眼神從訝異轉變為五味雜陳,尷尬地低下頭,繼續吃披薩。
徐克在轉頭欲走之際,看到她的眼淚,靜默卻洶涌地落下來,劃過下巴,順著拿食物的手,流到披薩盒里。
今天,她沒有穿囚衣,而是穿一條淡色的女仔褲,和一件精致的白色襯衫。
是上路之前的打扮,徐克心想,多半是陸姐幫的亡。
2011年6月13日,早上八點,李紅慧被姓陸的女獄警攙著,從走廊的那邊送出來。
法警們在門口默默地看著。
刑場就在監獄旁邊,美其名日是一個獨立的刑場,其實就是一個歸監獄管轄的空地。
只見犯人有些站不穩,這是正常的情況,身為第一次看到這一幕的徐克,不免感覺有些揪心。
這時候,讓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昨天的種種開始在腦海里復播,徐克知道自己不用受此影響,那甚至都不一定是真的……誰能證明呢?
他想到這里,緊緊地攥了攥手上的步槍,手心里的汗漬讓人發癢,很不舒服。
他們先帶著李紅慧去法官那里宣讀了最后裁決書,全程,徐克都沒有注意李紅慧的表情和姿態,只顧著自己悶頭忍受,強制住顫抖。
在走去刑場的路上,徐克現在還記得,謝前輩夾著將死之人的左肘,一個又高又大,從來不說話的警員夾著右邊。
他自己走在旁邊,前后都有全副武裝,跟自己一樣的同事開道。
“天吶”這是當時他腦子里能閃回的唯一兩個漢字。
天吶。
他感覺即將要上刑場的不是李紅慧,而是自己。
就在他們各就各位的時候,天上開始出現烏云,十分應景,謝前輩低聲提醒他說快要下雨了,他木然地點了點頭。
一槍爆心,這是最理想的。
對徐克來說,也是必須達到的。
如果打偏了,意味著需要補槍,再往腦袋上打,把人打得面目全非。
這他真的接受不了。
說來是巧,就在徐克舉起槍,試著瞄準的時候,天空開始滴雨。
一滴雨毫不留情地滴進他盯著準心的右眼,他沒有防備,動作幅度有點大,猛地放下槍。
前面跪著的李紅慧發出尖叫,以為自己已經被打中,其實沒有。
緊接著她開始哭,渾身顫抖個不停,謝前輩和高大警員更使勁地把她給押住。
徐克跟我說,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那一晃之后,隔了多久開槍的,或許是幾秒,也或許是幾分鐘那段時間短暫又漫長。
他用槍的水平從來就不差,射擊課的成績很高。
法醫的白大褂在余光里晃晃悠悠,所有人都靜止了呼吸,只剩下李紅慧的啜泣聲,和越來越大的雨聲……
發現自己老早就已經找準準心之后,他的手機械性地摁了下去。
“砰!”
血噴濺而出。
李紅慧年輕的身子一僵,一軟,就這么倒下了。
就在徐克的心開始滯后地猛跳,法醫上前檢查,所有人滿以為事情結束的時候,意想不到的情況發生了……
……
不不不,齊林,我不是說打偏了的意思。
一聲驚雷響徹天空,雨水已經把所有人淋成了落湯雞。
徐克雙腿一軟,差點就沒有站穩。
謝前輩和高大警員放開李紅慧的“尸體”,讓法醫上前查看。
只見陳法醫的手剛剛碰上她的鼻子,她全身便像觸電似的一抽。
法醫嚇了一跳,趕緊把手縮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