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張開虎頭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這么濃烈地領會到,趙世鵬的偏激和怪異。
在他找到那把刀時,鑒證的人正準備給刀做檢查。
“先給我一下。”
“干什么?”
“趙世鵬不承認罪行了,我要用兇器給他施壓。”
“他又不承認了?不是一開始……”
“行了小徐,給我就是了。”
雖然嘴上疑問多多,但對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懷疑。
就這樣,張開虎成功地篡改了證據。
先前,他已經在別的警察沒趕到的時候,擦去了房屋門口四個孩子的腳印。
趙世鵬,怎么說呢,如自己所愿,被定了罪,成功地保護了自己母親的形象。
陳琳先前的推理有誤。
事后,在她看來,完全是因為自己忽略了張開虎和張喜的父子關系,高估了張開虎的正義誓言,和不了解趙世鵬真正的心思。
“你成功地救了你的兒子,和他的三個狐朋狗友。”
陳琳義憤填膺、無不惡毒地逼問道,“那在你看來,他們之后過得快樂嗎?”
張開虎愣住了,手下意識地搭在了槍套上,陳琳忍住沒動。
“他不快樂。”
晌久,他開始了自己漫長以及延伸的回答,“他一點兒也不快樂。你知道嗎?我也很后悔的,自己做錯了,應該讓他接受法律的懲罰,而不是讓他自己懲罰自己,這太難熬了。”
“我知道那件事以后,張喜跟他那三個死朋友斷絕了關系,成天郁郁寡歡,晚上被噩夢驚醒,就連到了正常找女朋友的年齡,他也表現得像是有障礙一樣。”
張開虎哭了,幾個小時了,眼淚終于被擠了出來,臉部扭成一團。
“我也不快樂!”
他哽咽著繼續道,“鬼知道我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這不是一個輕松的秘密,我也不是什么,不是什么心硬如鐵的人,我想贖罪!我想逃避,在張喜就這么死了之后,我又想要報仇……”
“就快被這些**給懟死了,懟死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該怎么報仇,冥冥中,雖然也知道這病跟吳麗蕊有什么關系,但天煞的,吳麗蕊已經死了!”
發泄夏然而止,空氣瞬間安靜下來,就像是交響樂的某些驟停橋段,讓人渾身一顫。
“吳麗蕊,就是被你的張喜殺死的,你還要……”
“不需要你提醒!”
張開虎狠狠地回道,“我得發泄,發泄自己多年的煎熬!除了親手殺死吳雙呆,這個起始一切悲劇的死老頭兒,我真的想不出還有什么辦法……沒有其他的辦法!”
“額!”
“你沒有報警吧?”
“沒有。”
張開虎鎮靜了下來,點了點頭,跟陳琳說了最后一件事。
“趙世鵬說他恨我。”
他邊說邊朝后方的漆黑一片走去,陳琳覺得莫名其妙,不得不邁開步子去跟。
“他恨所有人。那點你說錯了,游戲機并不是什么瞎扯的謊,確有其事。只是他的媽媽并沒有變卦。他確實能得到一個游戲機,和為自己驕傲的媽媽。”
“他的媽媽死了,被這個世界的骯臟殺死,奪走了幾乎是他的一切。”
“張開虎!你往哪兒走!”
“沒錯。”
對方的步伐越來越快,陳琳跟在后面,從小碎步變成了小跑,又變成中速的慢跑。
“這個世界很骯臟,我們都被污染了,而跳脫一切的方法,就是……”
陳琳尖叫,眼前張開虎模糊的身影陡然一沉,然后消失無蹤。
當她意識到張開虎這是跳崖了,猛地急剎車,那雙鴻星爾克運動休閑鞋的鞋尖,已經探出了懸崖外,陳琳差點兒一個趔趄。
只聽下頭一連串樹杈的刮擦聲,最后是一聲遙遠的悶響。
陳琳從沒有聽到過如此震耳欲聾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