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殺了張金這個王八蛋。我一定要鏟除骷髏會。我跟自己說。
我從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愿望。幾天前我跟兄弟們說,我們馬上要干一件大事,大家一定要拼盡全力。這可能是一場生死之戰,大家如果膽小想退出的,可以現在就說,我趙連生絕不勉強。
鐵路雖然怯懦但從不虛偽:“趙幫主,我明天要幫著班主任批改作業,真的沒空。”
還沒等我開口,志明便站出來對鐵路破口大罵:“鐵路,你這個膽小鬼、叛徒!我早就看出你這小子不是好東西!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們六靈幫副幫主,你被逐出幫派了!趕緊滾!”說完啐了一口唾沫。
鐵路擦擦臉:“好,我還巴不得退出呢!別的我就不說了,祝你們好運,旗開得勝!”
若不是鐵路走得快,以兄弟們當時的義氣,他差點以后就要坐輪椅上課。我沒有跟鐵路說什么,這個時候,我沒心思處理幫派內戰。
可是第二天,大戰的前一刻,我怎么也找不見志明的身影,他的同學告訴我,他臨時請了病假,我只好帶著其余弟兄殺敵。我叫手下正式的向張金和骷髏會下挑戰書。至于我自己,我拿出那把塵封了很久的鋼刀,磨了一整個中午。我已經是沒有思想的動物了,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要殺死張金。
當天我們以黃昏為期,在石門鎮第二中學后門大河旁的荒田里發生了一場戰役。沒錯,我稱之為戰役。那場戰役太激烈太殘暴了,直到十年后的今天我回想起來仍然心有余悸。荒田里一望無際,只有遠處一個哥特式的教堂,渺茫的傳來亂七八糟的禱祝聲。當時這里聚集了大概二三十個孩子,抱歉,由于情況混亂,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們的確切人數,而且我相信即使找到當時參戰的人們,也沒有幾個人會知道,因為情況太混亂了。他們分成了兩隊,各自前方有人拿著一幅旗幟在飄揚。如若我沒有記錯的話,一邊的旗幟上畫著一個骷髏,這是知情的人才知道的,因為它畫得的確很像豬頭,另一邊是簡單的六邊形。
我們當時全瘋了,我和張金一聲令下,兄弟們的腦子像壞了似的,不顧生死地往前沖,就像革命時期的紅軍。他們的手里都拿著武器,鐵棍,鋼刀,有的干脆掄起一塊大石頭就沖過去。甚至分不清敵我。漫天的喊殺聲,慘叫聲,鐵器強烈碰撞的金屬聲。相信我,跟打仗沒什么兩樣。如果你親眼目睹了當時的情景,我敢打賭你會終身難忘。就像我一樣。直到混亂中一個人倒在地上不再動彈,那些孩子們才鳴金收兵,四處逃竄,慌不擇路。他們逃走的樣子很好玩,將手中的兵器扔得老遠,不知往哪個方向,相互撞擊,然后幾乎是嚇得四肢并用,甚是滑稽。也有的人恐懼得忘了逃跑,癱坐在原地。
當我看到張金在前面,我徹底瘋了,我不惜性命的往前沖。張金估計也被我嚇到了,我沖到他面前,掄起鋼刀就砍,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砍了多少刀。直到張金在我面前血淋淋的倒下眼睛驚恐地望著我時,我才停下這個瘋狂的動作。兩幫的人全部慌不擇路,我在混亂中受了不少傷,我隱隱約約的感到我的胸口被捅了一刀。不久之后就聽到了遠處公路上悠揚的警笛聲。我昏了過去。
在我昏過去的這段時間里,我的腦子里只有一樣東西——戴著蝴蝶結朝我微笑的蘇沫清。一直都是這個畫面在我腦海翻騰反復。我醒來時已經躺在醫院白色的病床上,刀尖離我的心臟只有三厘米,我活了過來。我為什么要活過來呢,活著還要坐牢,不如死了痛快。可當我看見老媽趴在床上慟哭,我就安慰她,哭什么哭,總比死了強。我還看見門口站著的警察挺拔的身影。老爸沒有來。老媽說他在忙著幫我拉關系求情。我把頭轉向里邊,突然感到無比的平靜。我躺在床上,靜靜地等待著該來的和不該來的一切。
我被判了半年,這是老爸努力的結果。
當我被送上寬敞的警車上去看守所的時候,老媽在路上撕心裂肺的哭著,我沒有管她。我在尋找著蝴蝶結的出現,我想把我手中的粉紅色蝴蝶結還給她。可是我沒有等到她。蘇沫清不知道我今天要走嗎,她為什么不來。算了吧,來了又能怎么樣呢,和一個罪犯有什么好說的呢。警車開動的前一刻,我把手中的粉紅色蝴蝶結扔了出去,沒有再看它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