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我們去了七八個工人,直接到何榮家討錢。何榮不在,只有一個打扮得很時髦的中年婦女和一個孩子,想必是他的家人。老爸說:“何榮不在家,我們就在這里等著他回來。”何榮老婆嚇得臉色煞白,顫顫道:“各位大哥,何榮已經幾天沒回家了,你們在這里也沒用啊。”
老爸氣急敗壞,叫工人們把值錢的東西搬出去抵債。何榮老婆一下癱在地上,抱住老爸的腿,苦苦哀求:“各位大哥,手下留情,可憐可憐我們母子吧,我們還要活啊!”孩子也在一旁嚎啕大哭。有工友動了惻隱之心,跟老爸說:“趙班長,算了吧,何榮欠的錢跟他們沒有關系,找他們也沒有用啊。”工人們都是有家庭的人,不忍狠心對這母子。我們又只好叫大家回去。
晚上還是在我們住的工棚里,老爸聚集工人們開了一個小會,他說:“各位兄弟,何榮十有**已經逃走,但我們的工資一定要要回來。現在還有一個辦法,據我所知,我們這次的工程是區政府的用地,明天我們直接去找區政府。”
有人表示恐懼:“什么,還要去見官啊?沒有必要吧。你們誰去啊,反正我不敢去。”
老爸發命令似的說:“大家都得去!怕什么,政府是為我們服務的。況且我們是正當討要工資,又不是犯了事。”
我也鼓動大家:“對,我們大家都得去,我第一個報名。”
剩下的人變得勇敢起來,紛紛響應。
翌日,我們一行人早早地來到區政府大樓前,涌進去嚷著要告狀。官員經詢問知道包工頭是什么建筑公司后,閉門拒見。我再生一技,之前看了很多電視上農民工討薪的節目,知道一般電視臺都有法制節目,會幫助老百姓解決很多問題。我在網上查了一下,撥通市電視臺一個關注農民工討薪的節目的電話,對方一聽是跟區政府有關,立馬掛斷電話,再打就不通了。我們鬧了一天,未討得毫厘,餓得凍得苦不堪言。老爸心余力絀,坐在工棚里不停地抽煙,愁眉緊鎖。小寶叔無奈道:“看這樣子錢是要不回來了,政府都不幫我們。文傳,我們干脆回家吧,窩在這里也沒有用啊。”
老爸靠在床頭,眼睛未離開過電視:“要走你先走,我拿不到錢是不會回去的!”
小小寶叔捂住臉,傳來低沉的一聲:“打工的真不如狗。”
夜里聽見老爸此起彼伏的嘆息聲,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今天已經是農歷二十五了,工人們的工資連個苗頭也見不著,包括我的。我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想辦法幫助大家把錢要回來,不能讓他們兩手空空回家過年。我深深地嘆一口氣,坐起來披了件衣裳,默默地抽起煙來。工友們的樣貌在我腦海一一浮現,我仿佛看見他們討到錢和家人團聚的場景。“我要幫他們。”我對自己說。突然之間一個意念像流星一樣在我腦海閃過,可我已經記住——法律。
上次回去聽小奶奶說“小軍是學律師的”,老人家不明白,小軍應該是學法律的,他也許有認識的人呢。如果沒記錯的話,他現在也是在省城上學。但是我要找他嗎,這么多年以來,我們早已經不同往日,就算站在一起,也無話可談。但是,在省城的人脈之中,我實在想不出有任何人跟法律有關系,看來讀書還是有用的。也罷,現在不是講究面子的時候,解決當務之急才重要,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懷著疑惑與緊張,在qq上找了小軍。怕他回復,那樣我們就要立馬見面了;怕他不回復,我的事就會被耽擱。闃寂的夜,手機久久沒有聲音,我靜靜地等待著。天就快亮了。
第二天早上,小軍打電話給我,他說他今年寒假在社會實踐,過完年再回去,因此恰巧也在省城。雖然不能幫我,但是他的導師是法學教授,也是政府聘請的法律顧問,他可以幫我聯系。很快,我和小軍見了面。
小軍念的是農業大學,可是現在農民都富裕了,這個學校坐落在省城最繁華的市中心,與省政府快要隔街相望,害得我轉了好多趟公交車。農業大學名副其實,里面種了很多樹,有的地方還種了玉米和蔬菜,很有農民的氣息。再見到小軍,他的臉好像更圓了,笑起來還是有小時候的憨態。雖然憨,但是從他一口一個“我導師”可以看出,他還是受導師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