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
這一年柳非12歲,在牛蹄村小學上學。
五年級,沒班。
這種村小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不需要分班,他們班的人數全校第二多,有20個學生。
“媽媽,這里該填幾呀?”
柳非每次買新的算草本,在嶄新的封皮上寫下班級信息的時候,都會頗為正式的問媽媽同樣的問題。
“一班,你是一班的學生。”
每次媽媽都會笑著答道。
“我還挺想去二班瞧瞧呢,二班是什么樣子的,媽媽?”
“二班呀,二班都是差等生,咱可不去二班。”
“哦,那牛二壯應該上二班,他上次考試數學打了18分,他怎么不上二班去啊?”
“二班孩子比他還差,只有兩科都打零蛋,老師才會把他放進二班。”
媽媽苦笑地重復著,那已說過幾百遍的臺詞。
“牛二壯最討厭了,我希望他早點進二班。”
二班究竟都有誰,好想看看啊……
哪怕只看一眼都是極好的。
終于,在正月十五的那天夜里,柳非如愿以償,見到了二班的同學和那間奇怪的教室。
…………
正月十五鬧花燈,家家戶戶真熱鬧。
在柳非小時候,每到正月十五,村里的孩子都會提著用罐頭瓶、鐵絲和木棍,自制成的燈籠,再爪一把小洋鞭,去冰凍的河套上舉行“篝火晚會”。
東北的冬天日短夜長,這天晚上七點,天已全黑,吃過餃子后,柳非提著燈籠出了門,同學牛二壯已經在門口等他多時了。
借助蠟燭幽黃色的光,柳非清晰地看到了牛二壯鼻子和嘴巴中間那兩道凍成冰的鼻涕。
“快走吧,大妞,晚會馬上開始了!”
牛二壯一甩頭,焦急地說道。
“大妞”是柳非的外號,柳非很討厭這個外號。
“我又沒叫你等我,離我遠點兒!”
柳非不耐煩地回應。
“大妞大妞,看看我的燈籠,小魚形狀的,好看吧!”
牛二壯忙不迭地把自制的燈籠遞到柳非面前。
柳非看都不看一眼,昂首挺胸地向前走,走出一段距離后,又回頭對著牛二壯說道:
“數一百個數,數夠了再跟在我后面走。”
柳非怕黑,不敢一個人走夜路,但她更討厭這個鄰居,粘人的牛二壯。
“一、二、三……”
牛二壯什么都聽柳非的,他長大了要娶柳非當媳婦兒。
這個秘密,被他寫在大筆記的最后一頁上,只有他和同桌朱大山兩個人知道。
朱大山看到這行字以后,嚴肅的告訴牛二壯:“俺也喜歡柳非,俺學習比你好,你別癡心妄想了。”
“我遲早會超過你,你不就排第19嗎,牛氣什么?”
牛二壯說。
就這樣,二人每天都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爭奪著班長兼學委的“未來歸屬權”。
“九十六、九十五、一百!”
牛二壯數完數后,一手提著燈籠,另一只手攥緊拳頭呈發力狀。
“噗……”
用力過猛,放了個屁,很長很響的屁,放得他那被棉褲包裹著的下半身都暖烘烘的。
“出發吧,沖刺流星!”
牛二壯興奮地邊跑邊嚷嚷。
一束淡黃色的光,極速地朝前方五十米處的亮光處奔去。
是的,柳非根本就沒敢動,這五十米便是她對牛二壯最后的倔強。
…………
二人一前一后來到村西頭河套上,此時全村的小朋友都已經到齊了,河套上的雪被清出了一片,露出一大片冰層,冰面周圍,有一圈淡黃色跳動的光帶。
篝火晚會就要開始了!
“柳非和牛二壯,你倆來晚了……”
村里一個上初一的大姐頭說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