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在會州,可謂十年九旱,一戶養一個孩子都吃力無比,因此多生的,只能送人。
大部分時候是送不出去的,好一些的遺棄荒野,是死是活看老天爺,狠一些的,直接就埋了。
想當年,我娘剛生下我時,我爹就要把我溺死在夜壺里,好在我爺說我面相富貴,才留了一命。”劉罡不勝感慨。
陳朕鵬笑道:“你跟了太子左右,大富大貴就在不遠,豈非證明你爺的眼光?”
“是啊。”劉罡道:“只可惜我爺給我省了一口吃的,自己卻餓死了。”
說的內容十分傷感,語氣卻不悲痛。
說明這樣的情況,他在西北看的太多,已經習慣了。
前世今生,趙桓都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事情,心情很沉重,問道:“棄嬰溺嬰,只是因為養不起么?”
“若是單純的養大,其實也能做到,大不了就吃草根樹皮,總能湊合著活下來的,只是丁口錢,確實沒辦法。”劉罡說道。
聞言,趙桓陷入了沉思。
丁口錢,最早可追溯到商鞅變法時,中央向成年人征收的人頭稅,以補國家收入。
漢初,漢高祖劉邦下令,確定民年十五以上到五十六歲出賦錢,每人一百二十錢為一算﹐是為口算,亦即丁口錢,從此成為定制。
到漢武帝時,丁口錢的年齡從三歲起算。
也就是說,家里養了一個孩子,就要每年交一筆錢。
到了本朝,光明正大的丁口錢是沒有,然而和丁口相關的稅錢也不少。
比如有一種將食鹽按人口俵散的制度,只要家里有人要吃鹽,則按人戶計丁納錢或米,稱為身丁鹽錢或身丁鹽米。
另外勞役也是按照丁口征發的,不論出錢還是出人,家里丁口越多負擔越重。
如此,誰敢多生孩子?
這也是唐宋兩朝極其發達,人口卻只有五六千萬的原因。
養不起,不敢生,人口自然難以增長。
一直到清朝時,實行攤丁入畝,事實上免了丁口錢后,人口才開始出現爆發式增長。
就想劉罡說的,吃的總能找到的,特別是南方,樹皮草根應有盡有,掙扎著能夠活。
但是,稅錢變不出來啊!官老爺又不收樹皮草根,怎么辦?
“殿下,這孩子也沒什么標記,完全無法查明身份,如何處理?”周云清道。
“殿下,要不在開封日報發個廣告,讓他父母來領回去?”梁紅玉建議道。
“不妥,其父母若有辦法,定然不會丟棄,送回去怕是也養不活。”劉罡道。
“給些錢財便是,三五十貫總夠了吧?”梁紅玉說道。
“我看,還是送到福田院去罷。”周云清建議道。
福田院乃是朝廷設立的慈善機構,專門收容老幼殘疾而無依靠之人,是官方福利院。
若是一般人撿到個孩子,送去福田院不失為較好的選擇。
另外,朝廷還設有居養院、安濟坊和漏澤園,等慈善機構。
其中居養院是是收容窮民并提供食宿和若干生活費用的地方,安濟坊也被稱為“病院”或者“病患院”,顧名思義,其乃是診治疾病的地方,漏澤園是來收殮無人認領的無主尸體或者因家貧無力埋葬者的機構。
本朝慈善事業,其實還是相當不錯的,趙桓也要為其點贊。
沉思片刻,趙桓道:“先把孩子送入宮中安置,吾當擇機入宮面圣,再建一個慈幼局,專門用來收養教導孤兒。”
“殿下仁慈。”眾人道。
“怕只怕官家舍不得,又讓東宮出錢。”梁紅玉嘀咕道。
“無妨。”趙桓笑道:“孤兒看似累贅,其實大有可為,不信,只看看漢武帝的羽林衛。”
武帝太初元年,初置建章營騎,后更名羽林騎,屬光祿勛。又取從軍死事之子孫,養羽林官,教以五兵,號羽林孤兒。
這樣的部隊,忠心毋庸置疑。
趙佶要是真的把慈幼局交給東宮主持,趙桓肯定是欣然笑納的。
花錢買未來,這個買賣其實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