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六月,本就是夏糧如京的日子,但開封卻顯得格外的冷清,原本炙熱的街道,仿佛被人潑了一盆涼水,冷冷凄凄,就連天空中高懸的太陽,似乎也沒那么燥熱了。
從五月,至六月,往日堵塞運河的漕糧,此時卻零零散散,本來降至低谷的糧價,卻一升再升,每斗糧價,超過了三百錢。
這讓許多的汴梁老人心有余悸,在后晉,后漢時,汴梁每日都有人餓死,運走的尸體,都堵塞了城門。
及至疏通了五丈河,又打下來淮南糧倉,東京才不再缺糧。
“今夏的糧船,不及往年的三成,左藏庫的糧草錢帛,老鼠都不光顧了。”
朝會的路途中,乘坐牛車的百官們在內城前下車,零零散散地開始議論起來。
“聽聞趙相都開始朝官家的內藏下手,支用珠寶來購糧呢!”
“不知我等的糧餉可能下撥?”
“急什么,臘月才發下呢!”
“東京糧價一日三變,我等微末之官,連口糧都不足了——”
京官苦楚,全靠俸祿,辛勞如商販,京城居,大不易。
趙普與趙光義走在前頭,后面跟著樞密直學士、兵部侍郎薛居正、呂余慶,兩人是參知政事,完全屬于趙普的副手。
此時的北宋朝廷,趙普深受趙匡胤信賴,處于獨相時期,參知政事不宣制、不押班、不知印、不升政事堂,就連俸祿,也是只是宰相的一半。
隨后,則是陶谷,竇儀,趙逢、高錫等五代老臣,整個北宋朝廷,與后周幾乎沒有多少變化,除了皇帝和宰相換了。
也正因為全盤接收了后周的遺產,所以北宋快速地坐穩了天下。
皇帝趙匡胤高坐龍椅,宛若一頭受傷的猛虎,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哪怕接受百官的朝拜,他也面無表情,毫無笑容。
待聽著百官們的匯報后,才微微張口,一一回復,聲音厚重,低沉,讓許多官吏心生膽怯。
雖然都是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小事,在朝堂上再次確認罷了。
隨著宦官王繼恩的一聲“退朝”,百官們又如海浪般退去,徒留下被點名的趙普,趙光義,以及參知政事薛居正、呂余慶。
瞧著皇帝嚴肅的面孔,趙普心頭苦笑,趙光義則一臉凝重。
薛居正、呂余慶二人則不動聲色,面無表情,看不出深淺。
一行人跟隨皇帝而行,來到了皇帝的書房,空間雖然狹窄,但卻顯得格外的親臨。
幾人一一跪坐,皇帝處正中央,左邊是晉王趙光義,右邊則是趙普,依次是薛居正、呂余慶,五人中間擺放著桌案,上面都是一些來自各地的軍情。
“河南道傳來消息,唐軍龜縮登萊不久,又蠢蠢欲動,高懷德坐鎮曹州,隨即又去往了鄆州,與大名府合兵一起,準備進擊,卻缺乏錢糧,向朝廷請援。”
趙匡胤皺起眉頭,沉聲述說道。
“河南路的南兵,威脅漕運,必然要清剿,不過如今朝廷乏糧,可讓大名府,河北路的州縣,盡量籌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