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南沒有插話,他知道歐兆豐的意思,野生動物和人們餐桌的關系遠比人們以為得更密切。
不說后世,單說現在這個年代,除了南方沿海城市,大陸的中北部地區,凍帶魚幾乎是所有人在冬日里所能吃到的僅有的幾種魚類了。
如果按照不是飼養就是野生的標準一刀切,那么帶魚就是標準的野生動物,就更不用說大海中遍布的各種蝦蟹貝類了。
在這個時期,吃野味的目的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補充食物的短缺,這也是每一個經歷過饑餓的民族都有過的選擇。
“養殖貨貴啊!海魚便宜的嘛!叉燒多少錢一斤?燒鵝多少錢一只?沙甸魚又是多少錢一條?”
歐兆豐搖頭問:“全世界有幾個地方夠富到讓所有人都只吃養殖貨?又有多少地方夠養那么多家畜家禽,魚蝦蚌貝?”
“而且你也知道的,養殖貨沒味的嘛!就拿魚說,養殖魚根本沒有海魚的那種鮮味,海魚在海里游……”
歐兆豐用手比了個游魚的手勢:“它的肉是活的嘛!”
這點費南比較贊同,他也比較喜歡吃魚,野釣的魚的確比魚塘里的養殖魚更有滋味。
“霓虹國的鰻魚飯,必須要用野生鰻魚才夠正宗;俄國的鱘魚魚子醬的原料,也來自河里捕撈的野生鱘魚;頂尖的松露,更是只有深山野林里才找得到,這些都是頂尖的風味,難道不是野生的嗎?”
歐兆豐說著有些氣憤,聲音也大了起來:“說起來就來氣,報紙上那篇報道也不知道是誰寫的,說中餐野蠻,不如西餐有檔次,還喜歡亂吃東西,簡直是放屁!”
“霓虹國的海魚消耗量比香港高得多,還喜歡生吃,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寄生蟲得病,不也照樣在吃?”
“德餐里也有生豬肉醬,法餐里有生牛肉塔塔,意大利吃生蛆的奶酪,他們就不算亂吃東西?”
嘉慧插話問:“他們總不是每天都吃這些吧?”
“廢話!”
歐兆豐哼了聲:“中國人又有幾個能吃得起,還天天吃熊掌象拔的?就許他們以點概面,不許我們說幾句?”
“不過吃野味的確有危險的。”
趙港生開口說:“我看報紙上說,很多野味身上都帶細菌病毒的,人吃了會生病。”
“真的?”
嘉慧趕忙站起身:“那這只猴子身上不是帶著病毒?”
“哪有那么夸張?”
歐兆豐皺眉說:“吃野味當然有風險,那河豚還有毒呢!不是照樣有人吃?”
“話不是這么說的。”
費南搖頭說:“對身體有害的東西,當然是少吃為妙,不吃最好。”
“我知道。”
歐兆豐用毛巾擦著手說:“吃野味當然不好,但也沒人天天把它們當飯吃。況且又不是只有我們中國人吃野味,全世界有哪個國家不吃野味?”
“俄國有熊肉吃,北歐有馴鹿肉吃,澳洲有袋鼠吃,美國德州也有響尾蛇吃,這些難道不算保護動物嗎?”
“你這就屬于抬杠了。”
費南笑著說:“歐師傅,是非對錯咱們姑且不論,我的意思是,既然這是一場廚藝比拼,作為廚師,是不是應該讓食客吃得健康,吃得放心呢?”
歐兆豐聞言,語氣緩和了下來:“話是沒錯,這是一個廚師最基本的道德底線。”
“是啦!”
費南笑問:“我知道珍稀食材在風味上會有一定的優勢,但如果能用廚藝來彌補,不是更見功夫嗎?”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啊!”
歐兆豐搖頭嘆息:“但風味是沒辦法用廚藝來彌補的,用牛筋、豬蹄做出熊掌味,恐怕只有食神才做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