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這個曾經才華卓越的學生,倫納德教授從衣著打扮上看出來林修遠在離開學校后日子應該過的并不好,但在林修遠決定輟學的第一年,他曾多次上門親自邀請過對方,那時林修遠的精神狀態幾乎和死人沒什么區別,而現在,雖然他的打扮樸素的幾乎用赤貧來形容,但看著他恢復了神采的眼神,倫納德教授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了信心。
“其實……你也應該也看出來了,我的研究所狀況很不好。”倫納德教授斟酌著用詞,用力將自己肥胖的身子擠緊辦公椅,苦澀的說:“要是我說,我給你的承諾實際上只是一張空頭支票,我想你應該不會馬上就起身離開吧。”
“在來時的路上聽說了。”林修遠在讓自己冷靜下來之后就想明白緣由了,試探著問:“是經費問題?”
“不只是經費問題。”倫納德教授眉宇間閃過一抹難以抑制的焦急:“近幾年生物化學部取得了不少非凡的進展,又拿了一些獎,這讓學院獲得了大筆的贊助和合同。而我的生物物理部一直在消耗著大量的資金卻沒有任何的成果,生物神經元這個課題本來就是生命學上最難攻克的課題,假如能突破就能在康復醫療領域擁有劃時代的進步,這一點軍方甚至也很重視。你知道的,這幾年局部戰爭頻發,政府在傷殘軍人的支出方面越來越大了,假如傷殘軍人因為殘疾而無法康復,軍方的軍費開銷就有一大部分需要投入在這些退役的傷殘軍人身上,一直到這些傷殘軍人老死為止。現在這個雪球越滾越大,軍方已經不堪重負。所以他們對我們的研究寄以厚望。”
“那不是好事情嗎?”林修遠疑惑的問。
“假如沒有生物化學部進來插一腳的話確實是好事情,但現在生物化學部的羅斯教授提出了一個新的設想,他認為神經元實際上是生物化學結果。用機械的方式對待有血有肉的身體其實是錯誤的,他認為用人工材料的方式制造人工神經元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那是在竊取造物主的權柄。他覺得人體的免疫系統本擁有強大的自愈能力,免疫系統目前無法修復傷殘軀體的唯一難題,應該是生物體內用以修復壞損神經元的微量元素儲量不足,以至于只能依靠時間進行局部修復,而無法徹底恢復。”倫納德教授長嘆了一口氣,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現在覺得應該從化學方面進一步分析神經元的化學成分,然后從胚胎開始就進行觀察,從微觀的角度一步步的分析生物在成長的過程中神經元是如何一步步完善的,而其中又是哪些微量元素及激素在起作用,只要尋找到這個配比,他相信可以通過化學催化和刺激的方式讓身體重塑壞損的神經元。”
“天才的設想。”林修遠忍不住贊嘆。
“是吧,其實我也很認可他的推論。”倫納德教授頹然的低下頭:“在仔細研讀羅斯教授的論文之后,我就已經被他說服了。我在內心深處已經認可了他的觀點而放棄了我一貫以來的研究方向。連我都如此,更何況行政總部那些現實的家伙,現在……我這個研究所只是在等著混日子而已。我們在研究方向方面毫無頭緒,只能一遍遍的重復以前早已經做過的實驗浪費經費,但假如不這樣做,我們又無事可做。所以我對你的承諾實際上并不能保證時限,說不定哪天我這個實驗室就會被裁撤。”
“但還是很感謝您對于我的幫助,我也很希望我的驗證能夠幫到您。”
倫納德教授吐露出的實情林修遠其實已經猜到了,假如是一個生機勃勃,隨時有可能獲得學術突破的研究室,怎么可能如此輕易的就給予一個研究員的職位,哪怕這個人在三年前曾經在此工作過。就如倫納德教授所說的那樣,學術界從來不缺少小偷,這里比任何圈子都更重視機密,任何一點泄漏都有可能導致災難性的結果。所以,倫納德教授之所以敢如此貿然的就讓林修遠入職,實際上說明他對自己的研究所已經徹底絕望了。
倫納德教授透露內心后,可以看出來他一直以來的壓力似乎減弱了許多,一直緊皺的眉頭也有所舒展:“如果你真的有什么發現,我希望你加速你的實驗,因為我并沒有辦法保證我的實驗室什么時候會裁撤,趁我現在還能夠掌控著實驗室,你盡可以大膽的使用。”
“教授,多謝你的慷慨。另外,我雖然覺得羅斯教授的論點很精彩,但我認為這和我們一開始的設想并沒有沖突。”
“呃?”倫納德教授敏銳的抬起頭。
“羅斯教授認為人造神經元是在竊取神的權柄,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認為生物的體內有固有的程序在管理著身體的運行,當生物軀體損壞,我們不該像拆電腦一樣把人拆開換零件,而是應該給予身體原材料,然后激活人體的修復程序自行修復。這個概念雖然很合理,但他必定會碰到一個難點。”林修遠指指自己的腦袋:“這個修復程序到底藏在哪里?假如這個程序是在上帝手中,那么上帝又是什么?”
“……”
倫納德教授猛的站起身,眼中爆發出銳利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