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抗聲道:“大人,這又是為何?”
廖仲平斥道:“你也是帶兵之人,豈能不知此中兇險?這數百人中,但凡混入數個清軍細作,帶來的破壞性何等巨大。這責任,不用說你,連本官也擔待不起。”
吳爭知道,廖仲平說的沒錯,如今浙東已經在清軍兵鋒之下,人心本就惶惶,一旦奸細深入腹地,帶來的破壞性,不可估量。
“吳大人,求大人不要棄了我們。”
吳爭慢慢轉身,看向那一片跪倒的百姓。
如隱似現的嬰兒啼哭聲,牽扯著吳爭胸中最柔軟處。
放棄他們,等于將他們趕回大海,往何處去?
可自己位卑言微,根本沒有話語權。
能保住陳勝等一百多人已是不易,再頂撞,就真是找死了。
吳爭自認不是個婆婆媽媽之人,一咬牙,便待轉身。
此時,那個懷抱嬰兒的婦人,跌跌撞撞地上前來,雙手將嬰兒舉過頭頂,哭泣道:“大人開恩,孩子無辜,請大人救下這孩子,民婦只求能讓他活著,就好。”
那嬰兒顯然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么,一根白嫩的手指,伸進嘴巴里吮吸著。
一雙烏溜溜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吳爭。
稚子無辜?!
吳爭鼻子有些酸,他仰頭深吸一口氣,打算將要掉落的淚生生逼回去。
可吳爭發覺,被倒灌的淚,讓自己眼眶中有了更多的淚,再也無法控制。
不但有淚,更覺心酸、心苦。
既然無法迫回,那就任其流吧。
兩行熱淚落下,吳爭雙膝一屈,跪在廖仲平面前。
男兒膝下有黃金。
男兒有淚不輕彈。
吳爭已經顧不了那么多了。
“大人哪。”
“少爺……!”
無數人呼喊著,其中包含著憤慨、不甘、怨懟和對吳爭的……敬愛!
吳爭身后的將士起身,雙目中的怒意正熾,他們一步步向前迫近。
同生,共死!
他們身后的百姓也站了起來,一步步向前迫近。
被逼到了這種份上,就算是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
廖仲平愣住了,他怒喝道:“你這是要做什么?”
“請大人開恩。”
“不準。”
“卑職愿意為他們作保。”
“滿口胡吣。你有什么資格為他們作保,出了事,你擔當得起嗎?”廖仲平聲色俱厲,看著吳爭那兩行熱淚,他心,也酸。
“大人。大人所言沒錯,此事關乎社稷安危。但卑職以為,有百姓才有國家,有明人方才有大明,如果朝廷為了莫須有的嫌疑舍棄這批百姓,任由他們自生自滅,百姓心寒,還能為朝廷與韃子拼命嗎?卑職愿以地上百顆韃子人頭之軍功,換取身后數百軍民登岸,請大人成全。”
說完,吳爭“噔噔噔”向廖仲平嗑了三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