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問道:“你能肯定?”
“我肯定!”
吳爭道:“不行。”
“大人不信我?”孫明貞瞪眼道。
吳爭沒好氣地應道:“本官是怕你被滅口?”
孫明貞想了想道:“想來黃得功應該不會令捕快來滅我口,厲捕頭也不會答應。黃得功身邊確養十幾個死士,真要動手,只能是他們。要不,我書信一封,大人派人傳信給厲如海,或許就不用我去找他了。”
“可行。就這么辦吧。”吳爭點頭道,“只是本官有些不解,你是黃得功的幕僚,應該說,你與黃得功是休戚與共才是,為何會行此背主棄義之事?”
孫明貞道:“我也以為,此生應與黃得功休戚與共,不瞞大人,就算黃得功貪臟枉法、壞事做絕,我都不會背棄他,可黃得功他要賣國求榮,我就算是死,也得阻止他。大人可知道,黃得功已經以此信聯絡了余姚、嵊縣、新昌三縣縣令,他們要一起獻城降于滿清。”
吳爭心頭直跳,這四縣若一起投敵,那大半個紹興府就是敵占區啊。
他起身道,“我找人給你取筆墨,你寫好信,交給池二憨。”
孫明貞跟著起身道:“大人就不想知道,滿清貝勒博洛的信是寫給誰的?”
吳爭皺眉道:“據本官所知,博洛此信是寫給一個姓文的重臣。”
孫明貞搖搖頭道:“非也。此信是寫給當朝……。”
“咻”地一聲,一枝弩箭直接從孫明貞的胸口射入。
吳爭回頭,見三個人正在反身逃跑。
“二憨、陳勝,截住他們,不得放走一個。”
吳爭趕緊俯身,“孫明貞,你挺住。”
孫明貞口中血沫不斷地外溢,吳爭湊近他嘴邊,依稀分辯出一個字音,方?房?黃?……。
吳爭無法分清楚。
孫明爭的瞳孔慢慢僵住,吳爭愣愣地看著他的眼睛。
這個中年男子,給吳爭的第一印象是委瑣,吳爭下意識地厭憎他、不待見他。
哪怕他跪在自己面前乞求自己救命,如果不是為了那封信,吳爭都不會出手救他。
可不到半天時間,吳爭發現,原來這樣一個委瑣之人,也遠比很多人來得……干凈。
因為孫明貞有底限,因為孫明貞守得住底限。
守得住底限之人,內心干凈。
吳爭喜歡內心干凈之人,譬如說周思民,又譬如說孫明貞。
只是因為外貌所惑,這份喜歡,來得晚了些?
吳爭眼中有淚,為孫明貞而流。
池二憨、陳勝帶人拖著三具尸體過來。
“少爺,兇徒是自殺的。”
是自殺,不是被殺。
死士,無疑。
吳爭的腦子有些亂,本來就已經揭開的謎底,突然又合上了。
滿清貝勒博洛的信是寫給誰?
方?房?黃?或者還有別的姓,亦或者孫明貞根本不是在說姓氏?
因為陳秉申說過,他看到的姓是“文”。
吳爭用力地甩甩頭,道:“將他埋了,就埋在這村邊吧,給他立個碑,刻上漢民孫明貞。”
……。
回到吳莊,吳爭的心情依舊沒有好轉。
加上天色將暗,吳爭也沒著急打算去梁湖衛所上任。
按制,新官十天之內到任,都不算違制。
吳爭此時在散步思考,沒有孫明貞,還能不能說動厲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