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以海原本生動的表情動作瞬間僵住了。
堂內一片寂靜。
萬兩白銀,其實真的不多。
可問題是,朝廷拿不出。
真的拿不出。
戶部尚書上前道:“吳千戶有所不知,今年受朝廷節制的各縣,所交賦稅,皆被興、越二位國公截留,國庫并無余錢可作撫恤將士之用。”
吳爭傻眼了。
興、越兩個國公截留賦稅自己知道,可不知道國庫竟連萬兩銀子都拿不出。
朝廷啊,國庫啊。
萬兩白銀都拿不出,這紹興府稍微有點頭臉的人家,哪家沒有萬兩家產?
吳爭沉默了。
張國維突然上前道:“殿下,臣以為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際,無論如何不能寒了將士的心。臣以為堂中文武,每人募捐五百兩,可以湊出此數。”
這下亂了。
一個官員出列道:“張公此話不妥,撫恤將士理所應當。可以此讓文武官員募捐,難以服眾,此例一開,我等成了什么?金礦銀山不成?”
“陳侍郎說得對,吳千戶未經朝廷同意,就擅自應允了麾下士兵如此高昂的撫恤,這與律法有悖,不可姑息。”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吳千戶拒敵有功,但撫恤的標準自有朝廷舊例,不能任由為將者信口開河,此風不可長。”
朱以海干咳一聲,“吳爭,你以為如何?”
吳爭還能說什么?
自認倒霉唄,這事說起來確實自己理虧,每個將領都象自己這般想賞賜多少就賞賜多少,朝廷都要認的話,那豈不亂套了?
吳爭點頭道:“殿下,方才諸公言之有理,是吳爭所慮有誤,行事魯莽了。這樣,就按照諸公意思,按舊例辦吧,所差銀兩,臣自己想辦法籌措便是。”
朱以海大喜,展顏道:“吳愛卿果然是朝廷忠臣。”
可問題又來了,戶部尚書提出異議,就兩字,沒錢!
當朱以海再將目光投向吳爭時,吳爭慍怒了。
“殿下,臣如果無法撫恤將士,以何顏面面對父老鄉親,日后以何面目統率將士?”吳爭下了劑猛藥,“殿下和諸公都知道,這次來犯之敵,有二千騎兵,始寧鎮一戰只殲滅一半,還有一半蹤跡不明,這要是出現在紹興府周邊,臣還如何號召將士用命?”
這是恐嚇。
在場之人個個是人精,豈會不明白。
這要是在以前,就得治吳爭一個欺君之罪。
可現在,誰敢提?
朱以海臉色變了,“董愛卿,你得想轍。”
戶部尚書臉色為難,應道:“要不還是循舊例,向紹興府百姓加征賦稅?可今年已經加征過三回,再征,怕是引起民憤。”
朱以海斜眼道:“這事董愛卿自己作主便是,孤只要在三日之內,見到萬兩白銀,以供撫恤傷亡將士之用。”
戶部尚書應道:“臣領命,今日就向紹興府八縣官府下令,以撫恤傷亡將士之名,向紹興府在籍民眾,征收人頭稅。”
吳爭一聽懵了,加征不加征賦稅,不關自己的事,說難聽點,吳爭也沒有那種割肉飼鷹的仁慈之心。
可朱以海要以撫恤自己麾下將士的名義加征稅,那么被征的百姓,豈不在背后指著老吳家罵?
吳爭冷冷說道:“董大人且慢,撫恤銀子之事,就不必勞煩大人了。吳某就算賣地賣莊,也不愿被父老鄉親指著脊梁骨罵。此筆銀兩,吳某自籌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