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不是張國維等人熟視無睹,而是他們根本就沒想到這點。
因為公主是女子,從性別上來說,就被他們選擇性地忽略了。
任何人擁立任何一個皇族,首先想到的是未來,是傳承。
女子為帝,如何傳承?
傳給外姓?
所以,被吳爭這么一點,三人都低頭思考起來。
好一會,張煌言問道:“吳賢弟,如果擁立公主監國,日后大業有成,擁立誰來登上尊位?”
就是這個問題困擾著張國維和錢肅樂。
他們抬起頭來,將目光投于吳爭臉上。
吳爭正容道:“山河破碎,國之將亡。在此之際,似乎不該想得那么長遠,如今最緊重的莫過于如何抵擋來年清軍南下。生死存亡,迫在眉睫,這大雁還在天上飛,諸公就在想著清蒸還是紅燒,豈不荒謬?”
以問代答,吳爭巧妙地避過了張煌言的質問。
經過這些日子,特別是今日得知朱以海棄國而逃,吳爭就打定了主意。
舉旗反清是大義,拉攏一切可拉攏的人壯大自身實力是手段。
與志同道合之人,一起打出一片漢人天下,才是最終目的。
與其聽從一個瞻前顧后之人宣調,不如選一個自己可以信任的人效忠。
吳爭信任朱媺娖,一個心中干凈的人,最適合定對錯、判是非、定方向。
如今的朝廷,就缺少這樣的主上。
張煌言不再問,他知道再問也沒有用,許多話,就算心知肚明,也無法說出口。
張煌言不完全認同吳爭所說,大明立國三百年,天下人心還未喪絕。
至少各地義軍舉旗反清,都需要以皇族為名。
大義,不可或缺。
但張煌言覺得吳爭有一句話說得對,大雁還在天上飛,就在想著清蒸還是紅燒,何止荒謬?
所以,張煌言沉默。
張國維已經清楚吳爭用意,在他看來,吳爭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最多不過是個身具異稟的毛頭小子,往往敢說的人,危害不大。
為官數十年,張國維最怕的就是爾虞我詐,俗話說會咬人的狗不叫。
張國維對吳爭沒有敵意,甚至視為子侄。
同時,張國維認同吳爭其中一句話,朱媺娖是先帝嫡女,她所擁有的名份,遠比朱以海這般皇室子弟,更具大義。
所以,張國維也沉默。
只有錢肅樂一臉悲憤,他悲憤的不是吳爭滿口胡言亂語,而是他一直引為知己的張國維,視為弟子的張煌言,居然沉默。
沉默代表著默認,至少是不反對。
錢肅樂是崇禎十年進士,曾授太倉知州。
年近四十的錢肅樂,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根除不去。
在他的世界里,非黑即白,奉朱以海監國,為得是延續大明的一線生機。
如果與抗清相比,在錢肅樂看來,社稷的存亡更重要。
也就是說,如果在延續明室維持現狀和北伐復興相較而言,錢肅樂更看重前者。
這就是區別。
象錢肅樂這樣讀圣賢書的人,更注重的是傳承。
“可笑,本官還從未聽說女子監國的前例。”錢肅樂嗤聲道。
“有。”張煌言面無表情地說道,“前元阿剌海別公主就曾為監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