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自嘲地一笑,“可本官依舊勒索了莫家和城中富戶。”
“非也。這不是勒索,伯爺真以為老朽和這幫子富豪們是屈服于伯爺軍威之下,任由伯爺予取予奪?”
“哦,難道還有隱情不成?”
“隱情說不上,但真要與伯爺相抗,伯爺恐怕還真討不去太大的好。”莫執念平靜地說道,“當時大人手中僅數千人,可我等城中富戶各家可聚起至少五千之數,伯爺信嗎?”
吳爭信,當時手中可用的僅僅是自己不足三千人的梁湖所衛兵,剩下的就是那一萬降軍,當時這萬名降軍還沒整編,上下都亂成一團糟。
此時如果城中富戶聯合暴亂,那確實非常危險,萬名降軍本就是杭州駐軍,與這些富戶必有往來,稍有不慎,局勢就會徹底失控。
“我信。可為何你們會任由本官一家一戶地勒索?”
莫執念悠悠道:“若老朽此時說,我等就算投敵,也依舊心懷故國,想來伯爺是不信的。”
吳爭確實不信,一個人曲過膝當過奴才之后,就會有第二、第三次。
這也是吳爭一直戒備莫執念的主要原因。
莫執念苦笑道:“可這就是事實。我等或許因各種各樣的原由降了清,但同樣心懷故國。伯爺可以不信,但老朽說一事,伯爺就能信了。”
“何事?”
“我朝如此庇護商賈,三十取一的稅,還有哪朝能相提并論?我等皆是以商發家,就算不念大明百年庇護的恩情,也該為日后的生計打算。”
吳爭聽懂了,這話沒錯,吳爭也是今日才知道,原來大明朝廷的賦稅并不高,甚至遠低于任何一朝,低到都不好意思說出口的地步。
也是今日才知道,無論朝堂,還是民間,政治氛圍也不比任何一朝嚴苛,至少未曾以言獲罪。
試想,連皇帝的旨意都能駁回的政治氛圍,還能嚴苛到哪去?要知道,明朝的皇帝還沒有一個是傀儡。
這一點,很重要。
吳爭又信了。
“我信。”就算后世,恐怕也很難想像這么低的賦稅,從這一點上來說,后世對大明有著極大的誤解,而這誤解正是來自與這些赤身牽羊、投靠韃子的孔孟子弟,還有清廷對前朝的抹黑。
當然,賦稅極低是指朝廷明文頒布的稅額,有些地方官府私自加增、攤派,或者與藩王勾結,強征雜稅,這無法統計和不具代表性。
因為朝廷國庫并沒有收納到這些稅金,以此來指責朝廷,那就有了以偏概全了。
這就象后世某些省公道,按規定到期之后該免收過路費的,可地方上卻依舊在收,如果由此去怪罪國策,這就有些不講道理了。
今日與莫執念的一席詳談,徹底改變了吳爭對大明的觀念,至少是一大轉折。
因為吳爭此時才明白,明,并非一無是處。
而天下百姓,也并非不心懷故國。
崇禎帝也是雞鳴而起,夜分不寐,焦勞成疾,宮中從無宴樂之事,可謂沒過上一天好日子。
那么真正的主因,必將來自于那些手掌實權的中上層,也就是那些所謂的精英階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