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方國安搶了一籮筐雞蛋,那么吳爭就是連生蛋的雞都沒放過。
加上方國安資歷深厚,且從朱以海監國,一直是國公爵。
所謂柿子得挑軟的捏嘛,在董應第等人看來,吳爭根基淺薄,竄起太快,自然不能與方國安相提并論。
竄起太快,也有一句俗話形容,那就是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董應第等人就想吳爭摔下來,邏輯很簡單,杭州府沒了吳爭,朝廷就能掌控杭州府及周邊的賦稅權,而朝廷的賦稅征收,又怎能繞得過戶部?
可董應第等人無法預料到,吳爭可以一路高歌急進,在他們眼中穩如泰山的清軍,居然連連潰敗,生生讓吳爭撿了個大漏。
這個時候,董應第等人發現糟了,昔日根基尚淺的少年,突然成了一個他們無法撼動的巨人,至少從實力上而言,已經形成了輾壓之勢。
這個時候,董應第等人內部產生了分岐。
兩種方案,一是與吳爭握手言和,從此休戚與共。二是水火不容,你死我活。
握手言和,自然是皆大歡喜,政斗從來不以投降和言和為羞恥,只論成敗,對于這一點,董應第等人衛熟能詳。
可問題是,吳爭與尋常人不同,說他年少氣盛也好,囂張跋扈也罷,他沒有一個成熟的政治家該有的包容和寬恕。
這一點,已經不是秘密。
其實只要吳爭可以在閑暇之余,拿眼角的余光去掃一眼董應第他們,或許今日事變的后半段就不會發生。
可吳爭沒有,準確地說,不會。
正因吳爭“氣盛”,變相地斷絕了董應第等人向吳爭的靠攏。
促使他們為保權力和利益,與吳爭死嗑到底。
說到底,一切還是為了兩個字——利益。
朝中的權利是有限的,可官員相對是無限的。
如何以無限的官員去瓜分有限的權力,占據其中的大頭,這是一門學問,也是一切政斗的根源。
董應第是萬歷年間進士,老資格了,否則也混不到戶部尚書的高位,他前后歷經五朝,見識過黨爭,也見過魏忠賢的垮臺,他是政斗的親歷者。
在他心目中,吳爭的危害遠勝于清軍。
日思夜想,都在尋找扳倒吳爭的機會,所以,事變一發生,他的反應非常快,那就是趁此良機,鏟除吳爭。
這事聽起來很難,吳爭那可是數萬大軍的主帥,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哪怕是一部尚書,要殺吳爭,也是難如登天。
可在董應第看來,這很容易。
其實在董應第心里,一樣不相信吳爭會在此時謀反,說難聽點,以他的判斷,如果吳爭真想篡位自立,何須親自行此大逆?
只要將山寨中他的軍隊撤走,然后借清軍之手,對山寨來個一窩端,到時不但心愿達成,還可以為監國、朝廷復仇的名義,占據與清廷戰與不戰的主動權。
回來親自行此謀逆之事,腦子燒壞了恐怕也不會傻到如此。
確定了吳爭不會謀反,這才有了董應第接下去的計劃,只要吳爭不是謀反,那么他對兩軍的火拼就會有節制,有了節制就會有留手,有留手就是自己發動的最好時機。
殺人,其實不要大費周章,真的要殺人,只須一刀。
甚至刀都不用太好,鈍的、缺嘴的,哪怕是把柴刀,足矣。
有廖仲平的一營近衛軍,讓董應第成竹在胸,近衛軍代表的是朱媺娖和朝廷。
只要吳爭沒有謀反之意,那么近衛軍的到來,就會讓他失去警惕之心,至少能令他減少戒備。
夜幕之中,沒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