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有人會去指責吳爭的失信,這就是人心善變。
世間沒有真正的對錯,立場不同,對錯有別。
協議、盟約也一樣,雙方簽署協議,并非只為成全一方,如果是這樣,這協議就如同一張草紙,屁都不是。
只有雙方都有訴求,經過妥協之后達成的協議,那才是牢靠的。
而真正穩妥的協議,它的存續期在于雙方簽署協議之后的實力變化,一直平衡,協議就一直有效,一旦一方實力上升巨大、或者下降巨大,協議照樣說廢就廢,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所以,多鐸如果翻臉變卦,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這與人品無關,只關乎實力。
也就是說,如果多鐸權衡利弊,發現殲滅、擒獲這數百名官員及家眷,得到的利益遠高于和吳爭重新開戰的損失,那么多鐸不可阻止地會選擇圍殲。
可問題是,吳爭的實力不在平崗山,至少大部分實力不在此,而在杭州以北至應天府區域,鞭長莫及啊。
張煌言見吳爭沉默,轉向朱媺娖道:“殿下,要化解此困,僅靠平崗山明軍兵力,恐怕不夠。臣以為須聚集起至少三萬人,才能對清軍形成震懾,杜絕清軍半路變卦,向我朝發動進攻。”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這問題卻更難了。
就算紹興府全境還在朝廷手中,恐怕一時之間也無法征集到一萬多新軍,何況現在,至少七成土地已經淪陷,從何處征這一萬多兵?
這不是張煌言故意令人難看,他只是將一切的表象撕開,點明了問題的本質,那就是要想多鐸不變卦,很簡單,用實力說話。
只有以三萬兵力,牽制四萬清軍,那么就算多鐸想變卦,也得掂量掂量付出與收獲是否成正比。
一時間,所有人陷入沉默。
這根本就是一個無解的難題,可所有人都不甘心,難道真要冒如此巨大的風險北上嗎?
這可不是明軍一部,而是整個朝廷,容不得一絲風險。
真要發生不忍言之事,那朝廷就會被連鍋端了,一絲翻身的機會都沒有。
這樣,還不如留在山寨更安全些,畢竟依仗山寨天險,足以再支撐個一年半載的。
朱媺娖慢慢將目光投向吳爭,“靖海候可有應對之策?”
吳爭為難了。
可看著朱媺娖那種期盼的眼神,吳爭又不忍拒絕她。
這個時候,吳爭突然心中靈光一閃。
他斟酌了一會,回答道:“回殿下,或許有一應對之策。”
吳爭的話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朱媺娖神色微動,追問道:“靖海候快講。”
“既然我朝無法在短時間內聚集起足夠的人馬,那么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這話沒一個人聽得懂。
好在吳爭并不想故作神秘,“此事最壞的結果,就是清軍變卦,向我軍突然發起進攻。那么,只要我軍事先想好應對之策,或許就可解開這個難題。”
“假設,清軍確實在路中向我軍發起進攻,那么他們會選在何處動手呢?”
“這次與清廷簽署停戰條約速度極快,多鐸又集中全力進攻平崗山,沒有精力和足夠的時間占領紹興府西北各地,也就是說,浦陽西北之地,還在我朝的統轄范圍之內。出平崗至浦陽短短百里之地,能讓多鐸選擇成為發動襲擊之處的很少,距離平崗山太近,那么我軍就會立即出兵增援,距離太遠,就進入了我朝勢力范圍,多鐸還得防備駐杭州明軍渡江接應。所以在臣腦子里,符合條件的區域只有三界至嵊縣這十幾里的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