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一件芝麻大的事,就能將它上綱上線,彈劾成為一件滔天逆案。
這不是抨擊和譏諷,言臣聞風而奏,為了引起皇帝和朝廷的注意,往往會夸大其詞,這是腔調,歷來有之。
錢肅樂其實心中并無歹意,可就象馬士英說的,正人、諍臣未必都于國于民有益。
面對著錢肅樂慨然三問,眾人皆沉默不語。
他們雖是這朝廷中的脊梁,但他們也不是傻到要與吳爭對立的程度。
開玩笑,朝廷之中,如今敢與吳爭公然對著干的,恐怕也只有錢肅樂了。
這不是錢肅樂有多大的實力依仗,而是他名義上是吳爭的岳父嘛。
眾人心里都在想,靖海候再怎么狂妄、再怎么不識禮數,可他有赫赫軍功在身,況且他恭迎監國殿下及朝廷北上,榮返南京,而且在百官監國一行危急時,率軍營救,這可是眾人眼見為實之事啊。
如今要以幾塊百姓私自舉起的條幅去追究這樣一個剛立赫赫戰功、又有擁立之功的重臣,這不是吃飽了撐得嗎?
你做岳父的可以隨便教訓,可咱們算啥?
沒得惹惱了吳爭,反惹一身騷不是?
再說了,象熊汝霖、孫嘉績等人皆與吳爭沒有什么糾葛,反而都有不錯的交情,至少見面都是客客氣氣的,無端地為這么點小事,觸什么霉頭?
所以,所有人都低頭沉默,就象是沒聽見錢肅樂說話一般。
錢肅樂得不到人響應,心中更覺得憋氣。
指著張煌言道:“張蒼水,我知道你與吳爭來往密切,以兄弟相稱,可你莫要忘記了,你是大明之臣,殿下之臣。”
張煌言原本是想息事寧人的,可被錢肅樂這么指名道姓地指責,心中也升起一團火來,懟道:“錢大人,你真要是對靖海候有不滿之處,完全可以向監國殿下彈劾靖海候,也可以去靖海候下榻之處,關起門來,訓斥吳爭,何必在廷議還都事項之時,提起這等事來呢。”
這話直接點出了錢肅樂與吳爭的關系,關起門來,訓斥吳爭。
那就等于明言了岳父教訓女婿了。
這如果是錢瑾萱已經出閣,嫁入吳家,也就罷了。
可畢竟未過門嘛,說到底,錢肅樂如今也未必敢真上門指著一個當朝靖海候的臉訓斥。
所以,被張煌言如此一懟,錢肅樂一時氣急,起身拂袖欲去。
幸得熊汝霖、孫嘉績二人左右相攔,而張煌言也察覺自己說得過火了,畢竟錢肅樂是個正直之人,所言也不是為了私利。
于是起身拱手道:“錢大人息怒,煌言失禮了。”
錢肅樂這才悶哼一聲,轉身回到了座位上。
熊汝霖此次做和事佬道:“錢大人是一心為了朝廷、為了殿下設想,這點不容置疑,不過如今畢竟不是太平盛世,象靖海候這等手掌重兵的將領,有些驕狂之氣也是常情,只須選合適之人,私下里申飭、警誡即可。況且,錢大人啊,我等也要警惕當年袁督師怨案重演啊!”
熊汝霖的這番話確實是有道理的。
往往能打仗的,有本事的武臣,都會有些桀驁不馴,歷朝歷代都是如此。
所以,正常情況下,哪怕皇帝都會稍作放任,當然如果與皇帝有私隙,或者遭皇帝猜忌者,那就下場極慘了,譬如袁崇煥。